狹窄的視野裡頭邁進來一雙金紅色的長靴, 靴頭的金絲繡線在燈火下閃著瑩瑩金光。
看見這點金光, 江泫忽然想起來, 現在宿淮雙穿在身上的這身喜服上頭, 也有很多金線。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一定很好看吧?
因為不太清楚外頭的情況,江泫沒有貿然出聲。他不知道的是,宿淮雙並非是在戒備、或者處理什麼, 而是就站在他面前兩步之遙,垂著眼帘凝視他,視線專注,瞳底沉著淺淺的金色漣漪。
平日裡鋒銳的眉眼軟化, 在這樣旖旎的燈火下頭, 透出心旌搖曳的溫柔。
他就這麼站在江泫面前好一會兒,才抿緊唇,鼓起勇氣伸手去拿擺在桌上、用來挑起蓋頭的花杆。光是這個動作就已經將他做的心理準備都耗光了, 宿淮雙握緊手中的花杆,另一隻手按上自己的胸膛, 企圖將泛濫的慌張與綿針一般的忐忑之意壓下去。
只挑個蓋頭,看一看臉就好了。
他對自己道。
再做下去,就太僭越了,太冒犯了。
他執著那支花杆,慢慢向坐在床邊的紅影走去。誰知,才走到一半,坐在床邊的人居然自己抬起手,一把將那蓋頭掀上去了!
霎時間,宿淮雙的腳步呆在了原地。
江泫早就仔細聽了半晌,知道房外沒人。為了保險,又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其他人偷聽之後,直接探手將面前遮擋視線的蓋頭掀開,一抬眼,就看見了呆站在不遠處的宿淮雙。
此前長街之上那一眼,不過是匆匆一瞥,現在浮現在面前的,才是這位少年新郎摘下黃金面之後的全貌。
且不說那一身浮金映紅的喜服、少年挺拔周正的身姿,單單一張柔情棲歇的面容,就足以讓人移不開目光。至今日,江泫此前目盲時為他在眉心化開的那道形似梅瓣的靈旨更是點睛之筆,壓在額中,更添幾分顏色。
長發被金冠束高,發間也簪這幾枚流光溢彩的金花。金花下頭穿著紅線,一縷一縷繞進少年烏黑的長髮之中,一同被束進發冠、勾著金飾垂在身後,隨步履飄搖,靈動至極、美觀至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現下宿淮雙的神情有點呆滯。
仿佛是碰見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呆站在原地,也不出聲、也不走動,仿佛宕機了一般。
江泫原本還想去拆頭上垂著華簾、重似千斤的發冠,見此情狀,不禁開口道:「怎麼了?」
他一說話,仿佛給了宿淮雙當頭一棒,直接將他給敲醒了。他立刻將手中的花杆扔得老遠,脫口便道:「……師尊!」
還好,還是正常的,沒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