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泫抬頭看他,沒能從那雙煙紫色的眼瞳之中找出分毫情緒。面上也無波瀾,仿佛一樽蒼天所鑄的忘情雪雕。他第一次來探望江泫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目光、這樣的神情,江泫常常覺得,世間萬物在長堯眼中仿佛都不過滄海一粟,這偌大的天地之間,已經沒什麼能觸動他心緒的東西了。
見他站好以後,長堯略一頷首,闔目掐算片刻,道:「他已堅持了許久。終日將近,無可轉圜。」
江泫腦海里嗡的一聲,伸手扶住了門框,渾渾噩噩道:「那、那他去哪兒了……」
長堯卻是放下了手,目光落到江泫身上,道:「你的狀態不好。來殿中休息片刻。」
不用。我不用。江泫想這麼說,可喉嚨像是被什麼扼住一般開不了口。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不僅腦子亂,體內的靈流更是亂得不成樣子,因為沒有靈台,他約束靈力的能力原本就要比別人差很多,跟著長堯向榻邊走的這幾步,已然讓他疼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很能忍痛,一直一聲不吭。走了幾步,他猛地清醒了片刻,停下腳步,道:「宗主,我要去找師弟。」
長堯停下腳步回過身來,靜靜地凝視他,道:「為何?」
江泫張了張口,徒然道:「他是……是我……的師弟。」
長堯聞言,緩慢地將視線挪去遠處。江泫不知道他在看哪兒,只覺得他的目光比淨玄峰上的薄雪還要輕、還要冷,浸不進絲毫的暖色。
良久以後,他道:「你知道『鎖』的存在了?」
雖然是個問句,但語氣頗為篤定。不等江泫回答,長堯溫聲道:「歷來有鎖自請下山,我一向允許。」
甫一聽這句話,江泫便倏地明白過來:長堯知道天陵走了。天陵這次下山,也一定是向他報備過的。
他猛地傾身扯住長堯的袖擺,道:「他……他去哪兒了?!」
長堯貴為一宗之主,何時有人敢這麼失禮地拽他衣袖?可江泫拽了,他的神情竟也不曾變化半分,縱容他緊緊攥著,垂眼看江泫時,像是看一位鬧性子的小輩。
他道:「我亦不知。」
江泫呆了一下,慢慢將手鬆開了。
長堯不會騙他。他說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忽然,他想起來自己還未歸還給天陵的乾天盤,如同抓住了一線希望,立刻打算回身離開。長堯被他落在身後,平靜地垂手整了整被江泫抓皺的袖子,道:「他不太希望有人去找他。」
江泫剎住腳步,愕然道:「為什麼?」
長堯道:「既作了鎖,便於心性有損。元神消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結果,更多時候,會受妖神操控。在此之前自我了結,是不少鎖的選擇。你將他帶回宗,是準備親手了結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