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做了這件事,一切就真的變了,無論是立場也好、其餘什麼也罷,無論如何煎熬,他也會徹徹底底站在自己同門和師尊的對立面,一輩子也回不去了。
宿淮雙是夔聽覬覦已久的容器,幼時容器易碎、容納不了太多的神魂,加上夔聽的神魂碎片還十分虛弱,不便轉移,從發現他到現在,淵谷一直都只在暗中窺伺。現在宿淮雙在江泫手底下健健康康地長大了,且因為少了一鎖,夔聽的神魂又湊齊了一片,已然恢復得極好,這便要開始著手更換容器的事宜了。
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容器抓回去。
於是,便有了今夜這一次行動。
屋檐上,元燁笑盈盈地盯著烏序道:「好阿序,你有沒有信心?」
烏序沒有回答,深深地俯下身去,額頭抵住粗糲的地面。
元燁很滿意他恭順的狀態,拍了兩下手,興致盎然道:「走吧。好戲要開場了。」
藏在陰影之中的教眾聞聲而動,密密麻麻、擠擠挨挨,仿若一群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啖人血肉的陰鼠。烏序隨著人流一道離開此處,頂著元燁讓他如芒在背的視線,慢慢在街邊的一處陰影下站定。
江泫和宿淮雙,正並肩在街上行走。
兩人的身影之上皆覆著一層柔軟的暖光,黑白長袖交疊掩映之下,隱隱能看見一雙緊緊交握的手。許久不見,江泫一如舊日,淨似霜雪,不染凡塵。宿淮雙走在他身側,步伐穩健從容,每每交談,必然側頭凝視,目光專注無比。
許多上清宗弟子一見就戰戰兢兢、垂頭示禮的人,此時正將手放在另一個人的手心裡頭,乖乖地被牽著走。
說不清看見這種情景時,烏序心中是什麼滋味。
宿淮雙是江泫最鍾愛的弟子,這一點整個上清宗都知道。然而宿淮雙對江泫的心思,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就連同峰的兩位師兄都沒看出來。烏序早早便看出來了,時常刻意避嫌,如今再得見,不禁有些愣神。
如今……他是成功了麼?
師尊答應他了麼?
若真是如此,今夜過後,二人又當如何?
烏序慢慢攥緊了衣擺。他看見兩人在路中停下來,略略交談幾句,宿淮雙便轉身離開,向一處小攤邊走。
這正是好時機,花休也按照計劃出去了。他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將那位江氏公子眉眼間的幾縷陰沉仿得真切無比,踩著一地燈影緩步而來,若非他提前知道,恐怕也要以為是真的江明衍來了。
江泫渾身一僵,果然被引走。臨走之前他向宿淮雙提了一句,聲音卻被擋在一道無聲無息豎起的結界之後。烏序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之中,緩慢又僵硬地運起靈力,從陰影之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