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有不少宗內弟子停下來向幾位師兄師姐示禮,平流勉強笑著應了。幾人從主山一路繞到側峰去,在峰上的鐵牢之中,見到了一位已經稱不上是人的修士。外表太過畸形,甚至分不出是男是女。
晏止管這人叫師尊,伏在鐵籠前頭,聲音輕輕地同他說話。無論籠中之人如何狂躁、如何殺意畢露,她都恍若未覺,越說越哽咽,抓著冰冷的鐵欄泣不成聲。
「晏止想,如果能將鎖帶回來,說不定能讓她的師尊變回原樣。」平流站在他身後,語氣澀然。「讓塵君……是從上清宗逃出去的一位鎖。你知道鎖嗎?就是用來鎖住妖神……」
只有一隻眼睛、這世上僅存一位持有神格的妖神,名為夔聽。
當江泫真正站在祂面前了,才真正察覺到人的渺小。伏在坑底的那隻巨獸,形貌與他曾經在幻境見過的那隻別無二致,只是體型之大,足以鎮山鎮海,煞盡人勇。秘境之中是仿品,面前的才是本尊,而在本尊面前,江泫瞳孔緊縮,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
勝不過。縱使自己再修煉個百年千年,面對夔聽也絕對沒有絲毫勝算。
而這形貌也恰巧證實了,他的師尊讓塵的確是上清宗的人,是鎖住妖神的六鎖之一。
「夔聽鎖是不能離開蒼梧山的。」平流道,「一旦離開,便視為背離契約,為陣法打開一個缺口,讓夔聽能夠從這裡蠶食掉其餘的鎖,所以上清宗的尊座,從來都不會下山。晏止的師尊便是如此……如果讓塵君回來以後仍然不好轉,最壞的情況,恐怕就要晏止親自動手了。」
「如今僅有五位鎖,要鎖住妖神的本體和靈魂難上加難。若空位再不填補,被妖神掀翻了封印……」
江泫道:「他為什麼要走?」
平流愣了一下,道:「什麼?」
江泫側過頭,目光緊緊地鎖著他,一字一頓道:「我師尊,為什麼要走?」
「我不知道。」平流道,「我不知道。自從長堯君……之後,就沒人再見過他。若非峰上的魂石還亮著,我們都以為讓塵君也……」
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師尊是他人口中背信棄義、臨陣脫逃的懦夫。江泫獨自一人從中州回到三行原,步履匆匆地攀上枯雪山,沿途的紅梅似火一般鮮艷。這原是已經看慣的景色,然而今日江泫走在路邊,恍然之間,竟真覺得這是鋪了滿山的流火。然而天上陰雲遍布,隱隱有雷光閃動,更襯得這一片流火異常古怪、扎人眼球。
再上幾階,隱隱能看見三靈觀的門了。然而,只潦草瞥了那麼一眼,江泫的心便重重一跳,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三靈觀起火了!
有師尊和師姐在,觀內怎麼會起火?!
一股寒意猛地從腳底升起,江泫只覺頭皮炸開,不要命似的往山上狂奔,一腳踹開了三靈觀的門。
撲面而來一股黑煙,江泫揮袖將其拂開,看見觀內的景色之後,整個人一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