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泫道:「清淨。」
蒼梧道:「你的父母呢?」
「死了。」
「有沒有兄弟姐妹?」
江泫頓了頓,道:「沒有。」
蒼梧道:「什麼事情發生,會讓你高興一點?」
「夔聽死。」
「……能不能換一個?」
江泫抬起頭,冷淡的目光掃了它一眼。他想問蒼梧今晚到底想幹什麼,白霧一般的靈浮在他身邊,卻什麼也沒有解釋。
燭火的暖光打在它的身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透過身軀,而是被迷迷濛蒙地掩去幾分。它似乎要開始凝出實體了,這說明時間已經過了相當久。
江泫恍然察覺到,自己已經忘了蒼梧來了多久了。山間一日如一年,一年如一日,日日相同,並無什麼可被特意去記的事情。壽數太長,年歲和日期通通都模糊不清,他甚至也已經忘了,自己在淨玄峰上待了多少年。
若不問還好,蒼梧一問起來,腦海中浮現出的父母變成了兩道朦朧的剪影。他記不得父母長什麼樣了。
難得的,悵然攀上江泫的心頭。
他第一次覺得淨玄峰上有點冷,久違地想和誰說一說話、用輕飄飄的言語作篝火來取暖。他垂下眼,長長的眼睫微微一顫,目下鋪灑一片脆弱的剪影,聲音也同樣輕輕的,道:「蒼梧山上,都有些什麼事?」
室內靜默半晌。
江泫能感受到,蒼梧就在遠遠地盯著他,似乎驗證了什麼猜想。須臾,它飄至江泫身邊,學著人的樣子在床沿坐下,語氣一如既往、同年長的長輩一樣平穩和緩。
「那實在太多了。就算說上一百年,也說不完。」
話雖如此,它仍然挑挑揀揀出一些有趣的往事,聲調緩慢地講給江泫聽。講著講著,故事中出現了長堯的名字,江泫微微側頭,眼底泛起一片清淺的漣漪。
這點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蒼梧的眼睛。
它頓了頓,乾脆地將曾經那個沒講完的故事折斷了,從長堯入宗時開始說起,從風頭無兩的青年時期一直講到他成為夔聽鎖,而後又是如何走上絕路、身隕魂消。
「他是那一代最有天賦的弟子。不過,比起你要稍遜一籌。」蒼梧道,「他想讓師弟讓塵從鎖的命運之中脫身,去渡劫了。正因太有天賦,被捧上雲端,腳下沒了實地,堅信自己能夠渡劫飛升,才殞命天雷之下。」
「死在那場雷劫中的還有長堯的親傳弟子,讓塵去救,卻一個都沒救下來。或許是在那場雷劫裡面窺見了令他無法承受的天機,雷劫消散之後,他也從蒼梧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