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玉危最近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這樣的大事當前,更是時常眉頭緊鎖。孟林本意是同他開個玩笑讓他放鬆一下,誰知這次起到了反效果,岑玉危面上難得顯出怒容,一把將他的手推開,潦草地整理了一下頭髮與襟帶,背對著他們坐到稍遠一些的地方去了。
徒留孟林的手尷尬地懸在原地,片刻後悻悻地縮了回去。
傅景灝小聲道:「岑師兄怎麼了?」
孟林道:「不知道。嗯……好像知道吧。」他悄悄回頭看了一眼岑玉危,用更小的聲音回答道,「可能是因為,我要走了。」
傅景灝驚愕道:「走?去哪兒?」
孟林笑眯眯地道:「出師下山呀。我打算了好一段時間了,找個時間去申請出師的試煉,試煉通過後就下山,以後不再是師尊的徒弟了。這麼一想,出師之前能跟師尊一起下山除魔一趟,還挺賺的,除了小淮雙,師尊還從沒帶過人下山呢。」
他端端正正地盤腿坐著,身側的長劍出鞘幾寸,隨時預備突發的意外。一邊維持著這樣的狀態,他一邊語氣蕩漾地跟這位時隱峰來的小師弟嘮嗑:「算起來我在上清宗真的待了很久了。雖然淨玄峰很好,但也不能一輩子待在上頭,總要離開師尊,下山闖蕩的嘛。不過就算走了,也會時常回來看看的——師尊以前的弟子好像沒幾個回來看他的,都怕他得很。我沒準是頭一次,到時候師尊看見我,一定很感動。」
傅景灝卻也有點笑不出來了。他將視線挪回柊山神身上,唇角緊抿,半晌後開口道:「那岑師兄呢?岑師兄什麼時候走?」
孟林聞言,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笑容消失是一個很快的過程,眉眼鬆緩、唇角下撇,喜色便成了愁緒。
他輕輕嘆了口氣,道:「這個我是真不知道了。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師兄這輩子都不會下山了。」
傅景灝說不出話。
孟林接著道:「你別看他平日裡怎麼怎麼優秀穩重的,其實一點都不是。他做不來選擇,也沒有什麼執念,如果沒有人推他一把,他是不會做選擇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山,不知道以後該做什麼。幾百年前師尊渡雷劫的時候也是,不知道去哪,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他自己留下來了。我本來也是要走的,淨玄峰上太冷了,又沒什麼人,要是待久了我一定會無聊得發瘋。」
「但是看他沒走,我也留了下來,一待就是好多年。」孟林輕聲道,「其實,他早就該下山了。之前是因為師尊沒回來,現在師尊回來了,他還在淨玄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