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生肌的藥粉用了數日,皮膚表面被啃食出來的坑窪似乎長好了一些,只是依舊不太好看。他垂眼撫了撫手臂上的坑窪處,靠著浴桶漫無目的地發散了會神思,忽然聽見屏風外頭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他側過頭,道:「淮雙。」
那人道:「是我。」
果然是宿淮雙。他似乎早就醒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過來找江泫。
不好讓他多等,江泫很快收整好自己,穿戴整齊之後,從屏風後頭繞了出來。宿淮雙背對著他坐在桌邊,長發疏散地垂在身後,聽見腳步聲後回頭,赤紅的雙目之中疊著幾縷忽明忽滅的晨光。
他的手邊擺著一個藥瓶,是來為江泫換藥的。
雖然已經換過好幾次,但捫心自問,江泫其實不太想讓他看見自己坑坑窪窪的身體。雖然宿淮雙不說,江泫也知道,一定是不好看的。
因此此刻頓步在屏風邊上,遲疑片刻,道:「今日我自己來吧。」
宿淮雙的身形一頓。他將視線轉回去,看著桌上的藥瓶,聲色鬱郁道:「我跟在師尊身邊,便連這點用處都沒了麼?」
江泫立刻堅定地道:「斷非如此。你來罷!」
遂坐到屏風後,解開方才系好的衣帶,露出殘破不堪的身體。宿淮雙給他上藥的時候,指尖的動作總是小心翼翼,怕弄疼了他。
傷口表面的皮肉其實早就長好了,按得重了也許會疼,但宿淮雙這樣的力度,搔得其實有點癢。江泫抿緊唇,努力分散注意力想些別的,忽然聽宿淮雙道:「蕭弦走了。」
江泫道:「嗯?」
宿淮雙的指尖划過江泫左側蝴蝶骨,將被水化得粘稠的藥粉用輕柔的力度鋪抹在江泫的傷處,一邊回答道:「他說要去找木工刻面具,讓我們在這等他。先等上一個月再說。」
江泫沉默了。
他發現,蕭弦的某些行為,實在是非常的……幼稚。
自己偷偷跑了,明顯是在報復昨天宿淮雙讓他們停下來、自己將面具拍回去的行為。平日裡行事乖戾,態度也算不上好,與其說是後天沒說好,倒不如說是天性如此,死後這麼多年依舊維持至今,怕是也很難改了。
他尚未表態,宿淮雙又道:「我將衣姬的殘軀拿到手了。或許可以通過這個,用乾天盤找到阿序的位置,讓蕭弦去刻他的面具。」
青年的言語清清淡淡,江泫卻罕見地從中分辨出一絲火氣。他有些稀奇地轉過身,道:「你很不喜歡他?」
宿淮雙反問道:「師尊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