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泫慢吞吞地轉過頭,似乎四下看了看。最後他抬起手,十分堅定地指向路邊的一座土堆。
江子琢埋頭,無力地搓了搓臉。
在不面對江泫的時候,他其實是一位溫淡知禮、十分可靠的少年。如今江泫失了智,面對了跟沒面對壓根沒區別,他於是找回一些原本的自我,同樣耐心地開口問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淮雙怎麼沒在您身邊?」
緊接著,他看見江泫微微一怔,垂下眼帘移開了目光。江時硯詭異地從中看出幾分失落,登時心驚肉跳,道:「……子琢,先帶伏宵君回我們住的那家吧。回去之後,煮點醒酒茶。」
江子琢還在狀態之外,聞言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轉身帶路。
難題留給了江時硯。他正在想怎麼將人帶回去,便見江泫煙青色的長袖之中飛出一縷紅色。
細細一看,發現是一截劍穗,如同被風揚起,朦朦朧朧地指向江子琢的背影。而江泫垂頭看了一眼,竟然真的跟著走了。
眾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回了客棧。堂中夥計眉開眼笑地來迎客:「三位回來啦?可用過飯了?」
三位?
江時硯心中一動,上前詢問,才知道江泫原來也住這,頓時如蒙大赦。問清了江泫住哪間房之後,他托夥計煮好醒酒茶後送上來,隨後同江子琢一道將人引回了房間。
江泫進了門,面色如常地提了把凳子坐下。只是他坐的位置非常奇怪,面對窗口、背對房間,留給兩人一個安靜的背影。
如果換成是明光葳蕤的華室、窗外下點什麼雨什麼雪或者栽幾棵什麼樹的話,他坐在窗邊賞景的姿態還是很賞心悅目的。可惜扶風鎮的天氣陰沉沉的,窗外半分景致也無,客房也簡陋昏暗,江泫這樣往窗邊一坐,看著莫名有點蕭索。
更重要的是,他手裡的東西完全沒鬆開。凳子是用靈力提過去的,坐下去之後手裡仍然抓著劍,提著酒,背脊挺得很直,也不知道在發什麼愣。
江時硯將夥計送來的醒酒茶放桌上,要把江泫從窗邊請過來,第一步是讓他放下手裡的東西。
取酒的時候還算順利,江泫以為他也想喝,頗為慷慨的給了。取劍的時候便麻煩多了——好說歹說,胡編亂造,最後用「兩把劍待在一起很擠」這種扯淡的理由、加上劍靈的配合,才將長劍從他手裡取下來,放回桌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江泫終於想起來他倆是誰了。一個叫江時硯、一個叫江子琢,兩個本該待在棲鳴澤裡頭的人,出現在了這個偏僻的小鎮,還給他端過來一碗黑乎乎的、說是茶的東西讓他喝。
江泫皺著眉頭,秉持著對兩人的信任,還是接過來喝了。這東西味道不怎麼樣,但沒有酒嗆人,不一會兒碗就見了底。
他將碗擱回桌上,清淡的視線在二人身上走了個來回,道:「怎麼出棲鳴澤了?」
江時硯分不清楚他醒了多少,然而聽他這樣問,知道他多少將人想起來了,略一拱手,恭聲回道:「族中有要事需要外出處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