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門口乾杵著做什麼?」他警惕道,「莫非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打算,心裡發虛?」
江泫側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門內飄來一道陰柔的、懶洋洋的聲音:「阿炳啊。誰讓你這麼對江公子說話的?」
方才言辭輕蔑的教眾神色忽然一變,面上湧現明顯的崇敬與熱切,道:「是屬下失言。」
花瞬又道:「愣著做什麼?幫江公子把門打開。」
阿炳當即對著門內鞠了一躬,毫無怨言地照做。江泫往旁邊側開一步,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
阿炳打開了門。門內飛出一道尖而細的殘影,貼著他的眉心,將其重重地釘進牆壁,眉心的血洞向下淌血,刺目的痕跡將面孔割得面目全非。這死法稱不上好壞,只是足夠乾淨利落,死前仍能感受到痛苦,五官扭成一團,獨剩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暴突,死相有些難看。
鮮血順著地板淌向江泫的長靴。他抬腳越過它們、跨過門檻,看見了坐在長桌之上,正百無聊賴翹著腿的花瞬。
不外出的時候,他身上沒再套淵谷標誌性的黑袍子,而是穿了一件深黑的挽劍服。衣擺懶懶散散地垂下桌沿,腰封緊束,上頭落綴著點點銀星。寬鬆的長袖被扎進黑金交織的護腕之中,金竹紋順著衣褶翻卷、一路攀上肩頭與衣襟——這竹紋江泫曾在元燁的衣飾之上見過,如今它落在花瞬的衣襟與衣擺上,竟毫不違和,顯得貴氣非常。
花瞬翹著腿、支著頭,未被銀面遮掩的半張面孔被窗外的晝光一照,顯得陰柔俊秀,若雙目再清澈一些,定叫人移不開眼。
江泫的視線在他衣上的金竹紋之上停頓片刻,又移向室內。
這環境之內的居所果然如他所料,被裝潢修葺得像個凡塵古宅之中的簡居。這是一間書室,兩面牆上都是有窗戶的——窗外是再正常不過的院景,樹木零星,淺草搖曳,隱有花影浮現。加之天光明媚、和風靜好,是個很適合坐下來讀書的好天氣。
但在淵谷的神殿之中看見這個,江泫便覺得不太好了。
「你方才在看我的衣服。」他笑道,「如何,好不好看?這是谷中的教服,只是大家都喜歡黑漆漆的袍子,很少有人穿這個。」
他說話的語氣,仿若看見熟人一般親昵。上次他見江周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語氣——江泫立刻察覺出了異常,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動,最終還是打算靜觀其變。
花瞬等了一會,沒等到回應,奇怪道:「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之前我就跟你說過的,就算一百個人被黑布蒙著,我也能從中找出你來。」
江泫默然片刻,揭下兜帽、解除幻形術,又變回原本清瘦的身形。
「為什麼?」他問道。
聽見他的聲音,花瞬的長眉微微一挑。但他什麼都沒說,恍若渾然未覺,笑盈盈道:「因為您救過我的命,我們之間有緣。」
江泫壓根不信他信口胡謅的廢話,察覺到他並沒有敵意,掐在袖中的手微微一松,道:「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