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锅盖,蒸汽一股脑涌出来,瞬间充满了小小的厨房,随着蒸汽一起涌上来的,就是浓郁到几乎令人陶醉的肉香。宋玥笑嘻嘻招呼秋喜、小安哥去洗手,然后,略等片刻,待锅上边的蒸汽落下去,宋玥先拿碗盛了几块肉,又挖了一小勺黄豆,拿了一双筷子,一并递给周氏:“阿奶,恁先尝尝。”
周氏端了碗,招呼俩娃往院子里坐着吃肉去了。
宋玥把锅帮上的饼子一张张铲下来,饼子贴着锅帮的一面烤的颜色焦黄,另一面则白润润喧腾腾,宋玥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久违的麦香立刻充斥了口腔。只是一口混合面的饼子,却让她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感,远胜以往她吃过的所有中西点心,她幸福地感叹一声,随即又忍不住摇头轻笑——还真是时移境迁,今非昔比!
她盛了一大碗冬瓜红烧肉,捡了六块面饼,用一块笼布包了拎着,和周氏打招呼:“我去趟街口……”
话没说完,大门上传来啪啪的敲门声。
秋喜吃了肉,一张小脸都格外喜气,精神百倍地跑去开门。
“婶子,俺哥俩去河沟里下篓子,掏了些小鱼崽儿,拿过来给秋喜安哥炖鱼汤喝。”张勇捧着个黑陶瓦盆,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老二张猛。
俩小子之前看着还算干净,这会儿却已经变了个模样,裤腿儿胡乱地挽着,张猛一条裤腿高一条裤腿低,低的那条湿淋淋地,仿佛还在滴着水,头发也乱哄哄毛糙糙,脸上胳膊上抹地一道道泥印子,神头鬼脸的,只两双眼睛还都黑亮干净,同样干净的还有俩孩子脸上的笑容,如同秋后的阳光,明亮干净的没有半点儿阴霾。
街角张铜匠家有三个小子,和六七个月的小闺女巧巧。当初,两家都是边境战乱逃难过来的,走到半路,张铜匠的妻子血崩没挺过去,撇下猫儿一样的小闺女,眼瞅着要饿死,碰巧遇上宋月娘,当时安哥刚满周岁,还未断奶,宋月娘的奶水恰好救了巧巧一命。之后,江家就和张家搭伴同行,互相帮衬着,一起到了平京城,并在这一条街上安置下来。
黑陶盆里白花花的,都是些不大的小杂鱼,放了水养着,鲜活得很。
“嗳哟,这可是好东西。”宋月娘最爱吃鱼,这种寸长的小鱼极好,沾点儿粉面子进油锅一炸,炸到酥黄焦脆,干吃或者醋沏,还可以做汤,都是极好的。
“那婶婶就不跟你客气了。”宋月娘端了陶盆到院子里,直接把半盆鲜活的小杂鱼都倒进一只小陶瓮里,又舀了两瓢清水进去养着。
这种小杂鱼生命力强,放清水养着,随时吃随时捞一笊篱上来,鲜活的鱼儿做出来才最鲜美。
转回头来,宋玥把包好的冬瓜烧肉和饼子放进陶盆里,一并拿回来递给张家小哥俩。
张勇年龄略长些,已经知道好歹,谁家也没有多余的吃食。于是推托道:“婶子,家里俺爹做饭了……”
张猛已经闻着肉香暗暗吞了半天口水了,听到哥哥这话,却仍旧忍着馋劲儿,附和:“婶子,俺们家去有饭吃……”
宋玥却拦住他们的推却,笑道:“没见我都打好包了嘛,恁哥俩不来,我正要给恁送家去。恁哥俩来了,倒是省得我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