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娘顿时陷入了怔忡。
朝中形势复杂。
就连她这个闺阁女子,也知道有传闻说当年老娘娘离世之际,曾与官家言,皇位传弟不传子……可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的皇权交替哪有传弟不传子的!
为了这个,大相公赵普与皇弟赵光义在朝堂上势同水火。
几年前夏碧娘想勾引皇二子赵德昭,最后反被赵德昭的妾侍羞辱;赵德昭后来来了夏府,与祖翁表明想纳碧娘为妾,最终却被祖翁婉拒了。
说到底,祖翁就是不想趟上夺嫡的浑水。
可是,大相公赵普居然被罢,难道说朝堂上将有大变故?
她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夏家的形势。
严格说起来,夏家是被划入赵普一党的。毕竟嫤娘的亡父曾与赵普同事一主,还曾亲手服侍过官家的父亲——武昭皇帝。
那现在赵普倒台,对夏家有影响吗?
还有田家……
嫤娘抬起头看着田骁,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田骁低声说道:“就是外人说的那样,咱家就是从幽州逃难逃过来的泥腿子,爹爹入伍,拜在官家麾下,一路追随官家至今……咱们可不管皇叔皇子的,眼里就只有官家一个,这就够了。”
嫤娘不懂得时局。
但她明白,为人处世,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
若公爹意向坚定,只奉官家号令,不管将来是皇叔得势还是皇子得势……田家都能屹立不倒。
田骁又道:“爹是瀼州刺史,此番进京,一来是为了你我的婚事,二来是进京述职;如今大相公被罢,恐怕官家会命爹爹即日起返……”
嫤娘点了点头。
没错,大相公被罢,朝中多少会有些杂事,此时田家能替官家分忧的,就是守好西南边陲的门户,不让安南国冒犯国土。
只是,按照先前的约定俗成,公爹与婆母会在京中一直待到过年。过完年,公爹婆母才会带着二郎与自己远赴瀼州。
如果公爹受命,带着婆母即刻赶赴瀼州,那自己和二郎呢?
田骁道:“爹和大哥下朝之后,先和我说了,说你新出阁,恐怕也不适应瀼州那边的气候,让我带着你在汴京住着,等过了年,咱们再去瀼州。”
嫤娘一滞,心中生出了无限感激之情。
可想了又想,她终是没能忍住,问道:“你身上也有功名……怎么你就能这般,这般……逍遥自在?”
田骁笑道:“我在军中呆了三年,攒下了三个月的省亲假,再加上七日婚假,休沐和节气假,满打满算也能陪你到过年。”
说着,他戏谑地看着她。
嫤娘顿时涨红了脸。
田骁长松了一口气,突然开始解起了衣裳,还一边解衣一边说道:“去把大衣裳换了,把脸洗干净了,我给你抹点儿药,免得你面上的伤……”
说到这儿,他突然问道:“夏老安人打算如何处置夏翠娘?”
说起夏翠娘,嫤娘心中也烦得很。
要她说,夏翠娘这人就是个毒瘤,留着只会给日后频添烦恼。可夏翠娘又确实与她有血脉关系,这人能不能留,她是不能开口说的。
——说了,便显得她心如蛇蝎,不顾姐妹之情。不说,又憋屈得慌……
嫤娘有些心烦意乱,淡淡地说道:“我哪知道!”
田骁笑笑,也没作声。
只是,他面上的笑容,怎么看就怎么诡异。
嫤娘转身走进了净房,打了些水,依言仔仔细细地洗了脸。
洗净了脸,她整个人都清爽了好些,不由得走到了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
敷了大半日的脂粉,她左面上的那块指甲盖盘大小的痕迹又有些发红发肿,似乎还有些隐隐发痒。
此时田骁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素色袍子,手里拿着个小瓶朝她走了过来。
旋开瓶塞,他抠了一坨碧绿透明的药膏在她脸上,小心地替她抹开了。
嫤娘没敢动。
她呆呆地坐着椅子上,因为他的逼近和动作,还有他滚烫的眼神,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清凉舒缓的药膏抹在嫤娘的脸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松了一口气。
耳畔传来了田骁的轻笑声音。
“为夫至今才知道,什么叫做冰肌玉骨,柔若凝脂。”
一阵天旋地转……
嫤娘“啊”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被他横抱了起来。
陡然的失重逼得她不得不伸出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脸还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嫤娘的心怦怦狂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