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嫤娘早早起来梳洗了,先是与田骁一块儿用了早饭,待田骁出了院子,她才取出了妆奁,先用雪肤膏将自己的脸涂得腊黄,然后又拿了黛石出来,细细地将自己的一双弯月淡眉给描得粗粗短短,最后又才抿上了口脂。
外头院门轻响,秀儿过去开了门,又跑进来说,陈夫人何夫人来了。
嫤娘微微一笑,知道其实是皇甫夫人已经等不得了,因此派了陈何二人来请自己过去。
于是,她掀了帘子出去,然后又站在台阶上吩咐了碧琴几桩家务事,这才带着秀儿,上前挽住了陈夫人的人,笑吟吟地与两人一块儿往后院而去。
到了皇甫夫人所住的正院,仆妇们一见到嫤娘,也忙不迭传话,还殷勤地替她打起了帘子。
而皇甫夫人一听说沈夫人到了,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见陈何二位夫人一左一右地将沈夫人护在中间进来了,她连忙问道,“沈夫人可好些了?若是身子骨还不好,当好好养着才是,怎么又急剌剌地进来了?”
嫤娘一笑,先是不慌不忙地朝着皇甫夫人行了个福礼,然后才在皇甫夫人的示意下,在一旁边落了座,才答道,“夫人爱惜我……原也是我小题大做了,明明也不是很要紧的事,却偏偏耽搁了那么久……”
“啊,对了,听说前儿个,府里遭遇了刺客?夫人可有受惊?无奈前两日妾身也病着,不敢过来叨扰夫人,还不曾像夫人请安问好呢……”
说着,嫤娘连忙又站了起来,重新朝着皇甫夫人行了个福礼。
“我倒不碍事,那个时候我都已经歇下了。后来听到动静,才又爬起来……谁料那刺客已经逃了……我并不要紧,只是后院死了个不相干的姬妾罢了。”皇甫夫人云淡风轻地说道。
她不虞这些清客夫人们在后院里谈论此事,便呵呵笑了几声,一迭声地命人送了瓜果茶点过来,又请众夫人品尝。
众清客夫人们察言观色,揣摩着皇甫夫人面上的表情,陪笑了几句之后,便有人提了出来,“沈夫人,先前你给出了那样别致的点子,让咱们共谱一出戏出来……可不巧的是,前两天你又病了,咱们倒成了无头军师,乱糟糟地想了几出戏,说出来给你听听可好?”
嫤娘颌首。
那人便娓娓道来。
原来,众人齐心想了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富家小姐在灯会上巧遇一公子,那公子亦对小姐有情,两人一见倾心,还互换了信物。奈何家人拘得紧,不得已两人分开了。后来小姐相思成疾,小姐的丫环知道主子的心意,便自作主张拿了当初公子留下的信物去寻找公子……不料却得知,那公子原是丞相家的儿子!又惊又喜的丫环见公子温柔俊美、家世又好,顿起歹心,便在公子面前诬陷小姐心肠歹毒,丫环也是过不下去了,才想着来寻公子,求公子给自己一条生路云云……
公子听了,大吃一惊,连忙令人去打听那小姐的品行,不料却被丫环抢先了一步,贿赂了公子的小厮,那小厮果然将小姐是个歹毒心肠的消息告诉了公子。
公子郁郁寡欢,终日长吁短叹。不料家中竟为他订下了一门婚事,却正是那家的小姐!公子惊诧无比,等到了成亲的那一日,那心中惴惴不安的丫环又来为难小姐,但都被稳重端庄的小姐给挡了回去……最终公子与小姐误会消除,两人恩爱甜蜜,那坏丫环则被小姐送了官……
嫤娘听了,微笑不语。
虽然众夫人们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也人人面上都带着自得的微笑,显见得众人对这个故事都是比较满意的。想必众人为了要完善这个故事,没少下功夫。
可嫤娘却仍然从中听出了些许不妥之处来。
在那一瞬间,嫤娘心里已经百转千回……
到底是任由皇甫夫人将这个戏本子呈进南唐后宫里去,惹南唐王后与君王的厌弃?还是当面指出,继续助皇甫夫人一臂之力?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南唐君王与王后真的因此而厌弃了皇甫继勋,会不会继续扶持本就与皇甫继勋持相反政见,致力于对大宋主张死战的的陈乔张洎?
这么一想,她心头大震,亦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沈夫人,你是个见闻广的,只管说说,我们这话本子……编得好是不好?”那人问道。
可嫤娘却只是但笑不语,决定再拿一回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