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夫人又说起了卢多逊出使南唐,赵光义封王的事儿。
说起来,赵光义要封王一事,其实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只还等着钦天监那边推算出个良辰吉日来而已。所以,其实很多权贵都已经私下知道了,但嫤娘却不好多说什么。
可卢多逊乃是赵普的死敌,候夫人又是赵普的胞妹,丈夫候仁宝本在京都谋了份轻闲的好差事,却因卢多逊的排挤,才来到这穷乡僻壤的邕州任了个从五品的官!
且卢多逊出使南唐,及赵光义因功封赏一事……其实全仗着田骁的功劳在。嫤娘当着田骁的面,一向都劝他要将胸襟放宽广,眼光也要看得开。可事实上,在南唐的那大半年里,田骁付了多少努力,又是如何行走于危急之中的,再没有人比嫤娘更清楚了。
所以,她才是真心疼!
因此一提起这事儿,候夫人虽不好明讲却也呵呵冷笑了几声,嫤娘则也在暗中恨恨磨了磨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谈论这件事。
接下来,候夫人索性又讲起了京中权贵们的事。
——曹彬与潘美各拜一方帅印,分掌舰师与步兵。并分兵二道,一路从荆南顺流而东,先攻破峡口寨,接着又攻克了池州,再夺了涂、芜湖二县,驻扎在了采石矶。据说如今正等着造浮桥,好横跨大江以渡军夺取金陵……
——以及官家胞妹燕国大长公主于汴京病逝,驸马高怀德痛思伤怀卧床重病,官家亦悲痛万分,已有五日不曾早朝,全仗皇叔赵光义代理国事……
说完了朝中事,嫤娘与候夫人又说起了家务事。
嫤娘便告诉候夫人,说年前嫂子袁氏于汴京又产下了一个小儿郎,足有七斤多重!又叹自家姨父不幸去世,也不知姨母与表姐得有多伤心……
候夫人果然说道,“先王大人逝世,恰巧我也在京里,上门去吊唁时,啧啧……你那姨母瘦成了一副会动的骨头架子!可真是……”
说起这个,嫤娘忍不住又哭了一场!
“这日月要交替,人要走,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且王大人已到了知命之年……前头的苦,他吃过,后来的福,他也享了……所以你不必太伤怀,只多珍惜还活着的人罢!”候夫人婉言劝道。
嫤娘十分感激,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泣。
候夫人又索性将嫤娘所认识的人家都说了一遍……
夏府的二老爷今年竟考中了三甲进士,于是官家点他入了翰林;大郎夏承皎新娶了媳妇儿,两人和和美美的,夏老安人因为儿孙争气,因此身子骨也强健了好些;因嫤娘已经出嫁,夏大夫人心无旁骛,便去庵堂里当了女居士,每个月在庵堂住上半个月,又回府中住上半个月的,倒也逍遥。
夏家的大娘子夏婠娘今年怀上了第三胎,因此刚刚承受了丧夫之痛的都虞候夫人又有了事做,如今正在家中好生照看怀孕的儿媳。
夏二娘子夏碧娘因丈夫胡重沛被封为了华昌候世子,她便也一并受封为世子夫人。也不知怎的,那胡重沛居然将满院子的妾侍通房全打发了,只一心一意地和夏碧娘安生过日子。而夏碧娘直到如今也没能怀上身孕,索性对庶子女们严加管教了起来……
夏三娘子夏茜娘已经带着孩儿跟着夫婿离了京,听说一家三口游历天下去了。
重新听到了家人们的消息,且还是从外人嘴里得知的……也就是说,从外人眼里面看到了夏家诸人,其实才是最最真实的。而听到家人们确实都还算是平安顺遂之后,嫤娘心中又酸楚又快活的,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说完夏家,候夫人话风一转,开始说起了自己家。
唉,丈夫是个喜欢古玩字画的,两个儿子也不成器,娶的两个儿媳呢,一个是小里小气的小户女,另一个是满身都长着心眼,还是个和离了的二嫁女,她怎么放得下心哦!
嫤娘心里一动,笑道,“说起来,也是我年轻,见的世面不多……也不曾和婶子家里的两位嫂子见过,下回婶子再来,把嫂子们也捎上,咱们一块儿乐呵乐呵……”
候夫人直摇头,说道,“哎,快别说了,那两个啊,但凡有一个能值你一半儿,我也就放心了。大儿媳原是驿吏家的小娘子,虽然出身低些……这个我就不说了,咱们娶个儿媳妇进来,就算出身低了些,好歹也要会点儿管家懂点儿经济吧!那个倒好,性格脾气确实和善,却也太软绵了些,一个下人也能拿捏住她!你说,我怎么能放心?”
“另一个儿媳,也是我那小儿子脑子被驴踢过,竟爱上了一个和离二嫁的商户女!哎哟哟,可把我气得啊……可偏偏呢,我那小儿子还非她不可了!我说不同意不同意,他倒好,直接搬出去和人住下了,那女子还怀了身孕!你说,我能有什么法子?只好摆了两桌酒,让他俩成了亲!”
说着,候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啊,只恨自己,当然怎么就没生个像你这样贴心的女孩儿出来!瞧瞧,我现在能靠谁啊?”
嫤娘听了候夫人的话,已经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