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公平的,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年輕時享福的人後來逃不過受苦。這話趙捷曾經對杜譽說過,道理他一直都明白,但他沒考慮過其實自己並不是一個特殊的局外人。
彼時的趙捷還不知道在僅僅十餘年後,對他而言和山公墓會變得輕車熟路,他只是茫然地搖了搖頭:「我的姥姥和姥爺都不在了,葬在了老家,但是爺爺奶奶很長壽。只是親戚們去世辦白事一般都是我爸媽去,他們不喜歡我跟著,說沒必要。」
「挺好的,不必頻頻感受那生死別離的苦。」杜譽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聽說你的母親是一個優秀、漂亮又很嚴厲的前輩藝術家。」趙捷隨他坐下,觀察著對方的神色,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緩解他對杜心苓的思念,至少讓他說出來,不要把愁緒盡數悶在心裡。
「對,你的描述很到位。」杜譽擠出一抹笑:「如果她能聽到你親口這樣說,一定很高興。」
他眯起眼,回憶湧上心頭:「其實我選擇留下,不止是為了我師父,也是為了我母親。當年為了遙城的臨東省京劇團能順利成立,她付出的心血不比我師父少。」
年輕人尚不能全然明白杜譽話中的苦澀,反而自己吃起醋來:「絲毫沒有我的緣故嗎?」
杜譽望著他,語氣真誠無比:「說實話,當時確實是沒有的。」
他當然知道趙捷會心裡不舒服,於是摟住對方,迅速轉移了話題:「等忙完這陣子,咱們搬家。」
「我跟你住一起,算怎麼個說法?就算旁人懶得嚼舌根,我爸媽肯定會問我。」說起這事,趙捷開始發愁。
「你就當是跟著師父學藝、住在師父家裡。」杜譽似笑非笑。
「胡說。你是我師父嗎?咱倆什麼關係?」趙捷反問。
「我不是,但你師父沒了好幾年了。他生前和我師父斷絕了關係,所以咱倆只是同行的同事。」杜譽回答:「你如果實在不願意就算了。」
「我沒有。」趙捷立刻反駁:「你說的在理。他們要是問,我就這麼說。」
他掙開杜譽摟著他的手,反按住杜譽的肩膀吻了過去。
「下個月省音像社要來錄音,好好準備著。」親吻的間隙,杜譽沒忘了囑咐。
「行,都行。」趙捷的腦袋一團漿糊,本能地連聲應答,手漸漸附上了杜譽瘦而有力的腰身。
直到幾十年後趙捷還能清晰地回憶起1987年的那個夏日:作為一個青年演員,那天上午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參與省音像社的錄音。
然而就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杜譽在給宋同交代一些注意事項,讓趙捷一個人先去食堂。他打了飯隨便找了一個角落坐著,聽見身後說話的正是上午合作的省音像社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