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恆安並不想在這時候聽他分析罪犯動機:「剩下兩根,只有一根是成功解除,而如果剪錯炸彈就會立刻爆炸。你還能和導演換消息嗎——」
顧臨奚打斷他:「恆安,來不及了。」
而且,他有個懷疑。導演或許也不知道最後多出來的這兩根線。
方恆安怔怔地看著他。
他嘆了口氣,緩和了語氣,攢出了一輩子的耐心:「你也聽到導演說的了。我中了毒,總是活不久的,今天或是明年……早晚的事。這已經是我能實現的最完美的劇本之一了。只是連累了那幾個遊客。不過好在這包廂的門看著結實,應該可以稍微擋上一擋。」
「你他媽開什麼玩笑!」方恆安終於回過神來,明白剛才剪線時是被這人耍了,又急又怒:「快想辦法拆了這鬼炸彈!」
顧臨奚卻只是安撫一笑,然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雪山那批人以為將我生死玩弄於股掌之中,其實聰明反被聰明誤。拉美特利或許神秘,但導演這個人太容易看懂了。他比顧穹還要貪婪。」
方恆安知道顧臨奚瘋,但又一次為他能瘋到這個程度而震驚。這人居然在自己還有五分鐘被炸上天前,還有心情閒聊。
然後,他就自己想通了。
顧臨奚可能還真有心情。
因為這位教授對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顧臨奚繼續自顧自往下說:「我講述的死而復生和拉美特利的秘密,會成為一道最鮮美的誘餌,他只要想知道這個秘密,就會暗地裡越來越防備和試探拉美特利。但拉美特利必然是不可能告訴他的,而他越不正面回應,導演的心思便會越深重。」
「如果說顧穹是傲慢冷血的狼,導演就是一條毒蛇。總有一天,這條蛇會咬住拉美特利。」
「雪山內部在經歷顧穹換屆時已經極度不穩定,就好像一座暫時沉睡的火山,只差一個小火星,而我已經投下了這顆火星,接下來的事我死後一樣可以進行。」
他傲然笑了下:「我也不算輸。」
又對方恆安說:「我剛才說的關於』雪山』的事你都記住。但我希望你永遠沒有用到這些信息的一日。」
倒計時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下都好像攆在方恆安的心上。
他根本沒心思聽顧臨奚在說什麼,吼道:「你是什麼毛病,是讓我這就給你舉行個在線遺體告別儀式嗎?現在還不是死局,紅藍兩線,總有一根是活路,最差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但是顧臨奚就好像一座山,如何爆裂的雨勢和電閃雷鳴都無法撼動他一分一毫。他臉上始終掛著面具般的平靜。
他靜靜聽方恆安吼完,還附和地點了點頭:「可以。那等我彈完這首曲子再剪也不遲。我還沒給你彈過琴吧。」
他繼續彈那首仲夏夜之夢。
這是孟德爾頌的著名曲目,那個貴公子在人生最美滿時創造的如夢一般美好的作品,當時他還不知道韶光易逝,愛別離,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