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沒到揭老底的時候,他便先順著說:「陳老爺子出了事,看你臉色不太對,又不接電話。想到當年……差不多是這個時間,所以來看看。」
顧臨奚習慣性地挑眉輕笑:「是了,你也知道這件事——我的確在外公葬禮上見過你和你媽媽。不過當時你還沒多大吧?怎麼記得這麼清。」
方恆安:「我當時已經15歲了,和你念《物種起源》和救農村少女時一樣大,因此並不至於記不清事情。而且,其實那場爆炸發生時我就在不遠處,大約知道原委,你的事情我後來又都調查了過多次,除了你本人和當時其他當事人,我應該是最清楚的了。」
方恆安這話說的太直了,簡直要帶出嘲諷了。他邊說邊觀察顧臨奚狀態,發現這位教授只是沒什麼精神,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消沉。
顧臨奚:「……」為什麼有人可以把調查別人說的這麼理直氣壯?不過,方恆安當時在現場附近倒是他之前不知道的,還有些意外。
顧臨奚:「不管怎麼樣,你現在看到了,我挺好的。其實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回來住幾天陪陪外公。陳老爺子剛出事,你警局那邊應該還有很多事吧?我知道你是擔心,但其實不用在這裡陪我浪費時間。」
他頓了頓,低頭看了眼手錶:「不過現在很晚了,也沒必要來回趕,我給你收拾個房間,你休息一下再去警局,別讓你情緒消沉的老師擔心,好不好?」
如果這位「情緒消沉的老師」想的話,他就是能從心理到行為上都把人照顧的偎貼又舒服。
這麼來看,既不排斥有人陪伴,還能照顧到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顧臨奚的情緒似乎並沒什麼問題,應該只是像他自己說的,純粹例行緬懷下十幾年前過世的長輩而已。
——或許換個人在這裡就會這樣想,然後順從那些得體的安排。
但可惜,方恆安不是。
第74章 我身上沾了太多血,洗不乾淨了
不說別的,這首仲夏夜之夢顧臨奚曾演奏過一次,那次他應當是準備赴死的心境,曲子藏著難以掩飾的愧疚和悵然。這次竟也如出一轍。
他們一站一坐,沉默了一會。顧臨奚終究拿方恆安那直直的眼神沒什麼辦法,嘆了口氣:「好吧,我說一點事都沒有,看來你是不會信的。但其實只是陳老爺子的事勾起了一點陳年的回憶,一時有些感嘆罷了。」
說罷,他妥協似的簡略講了和陳老爺子之前的對話。最後總結道:「其實你覺不覺得陳家祖孫的經歷和我有點像?以保護者姿態出現的祖父和衝動幼稚的孫子。所以我的確將一部分對外公的懷念投射在了陳老爺子身上。」
他換了個姿勢,手支著下巴,看起來脆弱又真誠:「恆安,你了解我的。這麼多年我一直生活在自我懷疑中,覺得外公的死是我的錯,我沒成為他期待的樣子。而陳老爺子那番話,就如同代替外公肯定了我,幫助我和年少的自己做出了和解。」
方恆安冷眼旁觀,沒有吭聲。
顧臨奚像是有點無奈的樣子:「恆安,有些往事就好像扎在肉里的利器,拔出來總是疼的,甚至還會見血,所以我總不能現在看起來就活蹦亂跳的吧?但拔出來以後那塊心裡就空曠了,早晚會癒合。」
方恆安配合地點了點頭。
顧臨奚站起身:「那我去給你整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