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顧臨奚來說不是。
他就像一台機器,對自己從情感思想到一個微小表情都控制的極其精準。
人都時常會有意外,會粗心會錯漏會緊張會磕磕絆絆。但是他不會。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流血,因為精神上的過度壓榨影響到了他對自我的控制力。
這一下切的很深,血一下子浸濕了下面的餐布。少年卻只是仿佛無知無覺地站著,怔怔地望著那暗紅色冒著鐵鏽味的液體。
那一刻,少年的腦海中正掀起軒然大波。
「看著湧出的鮮血……我才想起,原來我出生在』雪山』。」
——蒼茫的白色中,男人穿著純黑立領風衣居高臨下地俯視,女人跪倒在地,黑髮如失去生機的細蛇般蜿蜒在冰面。
那是他的父母。
——男孩坐在鋪滿芙蕖的水邊,帶著沒有五官白色面具的人彎下腰,輕輕點了下男孩手中黑皮厚書的某處。
那是拉美特利。
——還有血和硫磺的味道。男孩仿佛無知無覺地坐在水邊。看著母親飛撲過去擋住顧穹。子彈在她的胸口綻開一抹血花。
顧穹卻在同時被身後一把鋼刀穿透了心臟。拉美特利神色安靜地拂上他死後圓睜的雙目,然後擦淨手上沾的血。
顧穹和陳若璃的屍體交疊在一起,血匯在一處。
他們活著的時候似乎都沒這麼親密過。
那是他父母的死。他13歲那年,蟄伏已久的導演聯合拉美特利反叛,掀起了「雪山」 的權利更迭,殺死了他的父母。
回憶里,刀槍彈雨中,拉美特利如他兒時那般和善地彎下腰,聲音透過純白的面具傳來:「你怕嗎?」
少年的顧臨奚搖了搖頭。
「你恨嗎?」
依然搖頭。
「你難過嗎?」
13歲的少年眸光清亮:「你不必問了,我沒有什麼感覺。顧穹剛愎自用,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如今棋差一招滿盤皆輸,成王敗寇而死,是應該的事,沒什麼好恨的。更何況,即使他今日不死,如我能活到長大,他或許也會死在我手裡。」
「那你媽媽呢?她不可惜嗎?」
少年偏過頭,目光如雪:「沒什麼可不可惜的。她做了想做的,求仁得仁,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