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雪山那段回憶如附骨之蛆,便去國外讀了許多諸如哲學、宗教和犯罪心理的冷僻專業。
心理學博士畢業後,他沒有立刻回國,而是找了一家監獄作為博士後項目的研究課題。
也就是那裡,他第一次見到了汪灼煜。
汪灼煜當時是死刑犯臨刑前的心理疏導師。
顧臨奚最初對汪灼煜印象很深是因為這是他見過最冷漠的心理治療者。他就像個高高在上的神聆聽那些千奇八怪的罪惡懺悔,神色毫無波動。
而這和慣於營造溫和輕鬆氛圍的顧臨奚完全不同。
*
兩人前後走著,一路無話。
汪灼煜的辦公室就在顧教授的樓上,他打開門後一言不發就拿著水壺去接水了,把顧臨奚晾在一邊。
他這辦公室其實顧臨奚已經熟門熟路,也不在意,只隨意地坐在待客的長沙發上等。視線不經意間落到旁邊書架上的一張合照上。
照片裡是三個人圍著一張辦公桌。
一個長著絡腮鬍穿監獄囚服的希臘裔男人坐在辦公桌的一邊,另一邊坐著汪灼煜。
汪教授神態漠然,薄唇緊抿。身後卻站著單手扶著他的椅背,帶笑正說些什麼的顧臨奚。
那就是其中一次汪灼煜在做死刑犯心理疏導時被當地媒體抓拍的現場照。
汪灼煜端著茶具出來,將一隻杯子放在顧臨奚面前。
顧臨奚笑著搖頭推拒:「最近身體差,喝茶會睡不好,家裡人管得緊,過了午時就不讓碰。」
汪教授卻已給兩人各斟了一杯。顧臨奚便捧起聞了下茶香,輕抿杯檐,只覺得一股奇異的清香撲入口鼻,同時四肢百骸有種暖意蔓延開來。
這是之前他每次來汪教授這裡對方會沏的茶。
他和汪灼煜君子之交淡泊如水,一年其實也不會特意見面聊上幾句,這茶香倒是印象深刻。
汪灼煜見他不喝也不勸,也順著顧臨奚的目光看了眼那合照,忽然客客氣氣地閒聊起來:「我和顧博最初認識是回國任教前在監獄做罪犯心理疏導,那時我就發現我和他的理念不太相同。」
顧臨奚問:「如何不同?」
汪灼煜笑著嘆了口氣:「他表面漫不經心,實際情緒敏銳,卻長於克制,低看所有被情緒控制的行為,不僅對他人,對自己也是,因此其實活的很累。」
顧臨奚沉默地笑了笑:「那汪老師你呢?」
汪灼煜平靜地喝了口茶:「我主張旁觀。人是有七情六慾的生物,而每種情和欲里都蘊含著極其厚重的能量,當這種能量失控,就出現了』犯罪』。』犯罪』是人外泄能量的宣洩,是無可避免也無可糾正的——因為這原本就沒有錯誤,是極其自然化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