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那些血色的記憶開始像岩漿一般翻騰,少年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被抽乾的蒼白屍體和湧入身體的鮮血。
少年時的顧臨奚想:也對,我自己都不放心自己。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髒。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轉頭走了。
陳金茂提了些聲音:「阿熹,你要是下車了,就別來找我了!」
少年胸中仿佛燃了一團血點燃的火。他繃住面無表情:「也好。那就不礙您眼了。」
他忍了一下,驀然回過頭盯著老人,一字一頓地說:「免得我做出什麼丟人的事情,污了您一世清名——這不就是你一直擔心的嗎?」
說完這些,他心中翻湧著一種報復的快意,不再猶豫,同那銷售藥品的健壯男人一起站在車門前。
「阿熹!」老人從位置站起,在身後喊到。他似乎想跟過來,車有點晃,他的腳步聲聽起來有些踉蹌。
但是,幾乎就是同時……車門開了。
顧臨奚由著心中流竄的怒火,一賭氣就逕自下了車。
後來許多年,他回想自己那時走的那麼快而堅決,其實不是因為多麼目標明確,也不是因為多麼憤怒怨恨…只是不敢看外公的眼神。
他怕在那失望的眼神里看到自己。
公交車門在他身後吱啞關上,而後絕塵而去。
顧臨奚跟在健壯男人身後走了幾步,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始終有種不安的感覺。
和外公的爭吵是一方面,怒火發泄過後冷靜下來,愧疚浮了上來。
顧臨奚開始悔恨自己最後口不擇言說了那些話——人憤怒起來其實是會把語言當作武器踩著對方的傷口扔的,他又天性對人心更敏感些,情急之下說的那些話全都是發狠的圖窮匕見……
他實在不敢想像這些話是如何傷害這世界上唯一在意他的親人。
但好在還有機會……雖然老人說不要再去找他,但是家人間哪會真正的記仇呢?只要他去道歉,以後都順從聽話。
顧臨奚定了定神,先做正事,撥打了報警電話和警察說明了李麗持刀乘車的情況。
期間那自稱要賣藥的男人就在邊上聽著,還一驚一乍地表示對和一個報復社會嫌疑人擦肩而過的心有餘悸。
顧臨奚分了點神給這人,卻還在琢磨自己心裡那點並未消散的不安。
當時的危險無非是兩個。
一個是攜帶刀具的李麗。
但一方面,李麗的報複目標很明顯是司機,沒必要傷及無辜。
另外一方面講,現在車上人還很多,李麗大概率會動手的地方在三站後,而外公應該會按照原計劃在兩站後下車。
因此這方面風險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