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弛懷疑過他對周晏禮的感情,可人生的荒謬在於,直到在周晏禮的口中聽到分手二字,他才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竟還是愛著周晏禮的。一如許多年前。
可是周晏禮卻不再需要他,甚至不再愛他。
周晏禮表情緊繃,眉心緊縮,兩片薄薄的唇抿成一道向下的弧線,與幾個小時前在餐廳門前時的輕鬆自在截然相反。陸弛看著他沉默了許久,最後終於輕輕點了一下頭。
他本就於心有愧,他本就欠了周晏禮良多,倘若分手是周晏禮想要的,那麼他只能接受這結局。
周晏禮仍彎著腰,定定地看著車裡的陸弛。不知怎地,說分手的分明是周晏禮,可心虛的卻是陸弛自己。他慌亂地將手中未曾點燃的香菸丟進菸灰缸中,而後逃避地看向前方。
他不敢再看周晏禮。他既怕自己一旦泄露出幾分不舍、周晏禮就只能向他妥協,更怕自己哪怕流露出十足的不舍、周晏禮卻仍舊堅持分開。
他不想下車,而周晏禮也無意離開,明明兩個人分手說得痛快了當,現下卻又在這裡與對方暗自較勁。
陸弛太疲憊了,從身到心。他需要一個,一個可以舔舐傷口、直面自己的空間。冬風呼呼地往車窗里灌,陸弛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緊跟著便是一個噴嚏。
周晏禮突然直起了身子,他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關上窗戶吧,別著涼了。」他頓了一會兒,見陸弛沒有關窗的意思,便朝後退了兩步,補充道:「也別待太久。」
說完,周晏禮便轉頭離開。
等周晏禮轉過身後,陸弛又匆匆將頭靠在了車窗上,他看著周晏禮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離開,挺拔的身影是那麼的乾脆利落,就像這段感情從來都是隨意可以割捨的垃圾一樣。
陸弛心裡空空的,除了難以名狀的龐大失落與無所適從外,幾乎不剩下什麼。那條由來已久的縫隙在凜冽的寒風中不斷擴大,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洞,而他,正無可避免地跌落其中。
他真的不需要我了。陸弛默默地想著。
這些年來,他為了周晏禮放棄了自己的規劃、擱置了自己的理想,甚至忘掉了自己是誰,如今要分開,竟連半數的人生都變得虛無起來。
他又掏出根煙,只是這次,他刻意將香菸湊到了點菸器上。菸頭泛起的一圈火紅後,他將煙放在嘴中深深吸了一口,旋即吐出一股煙霧。剎那間,車內充盈著熟悉的煙香。
他想,也許他該學著習慣沒有周晏禮的日子。
手中的香菸燃盡,陸弛走下車。從地下車庫回家的路他走過無數遍,只是獨有這次回家是為了分別。
站在家門前,陸弛足足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終於下定決心走進去。他雖活到了三十幾歲,但戀愛經驗卻少得可憐,只有周晏禮一人而已。其實周晏禮也是一樣的。在分手這件事上,他們都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