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發生車禍後,陸弛一心撲在了他的身上,親自在醫院照料了幾十天,不假人手,幾乎到了不寢不食的地步。
每次為他擦拭身體、目光掃過他身上的傷疤時,陸弛都會將頭微微撇開,半闔上雙目,不敢細看。
每次周晏禮讓他回家休息時,陸弛總會皺起眉頭,固執地說自己不累。
可他又不是鐵人,又怎麼會不累?
就連同一間病床中的病友都勸陸弛請個護工交替著照看,可陸弛卻什麼都聽不下去,只說他自己來就行。
周晏禮看得出,陸弛是在用自苦的方式來緩解心中的負罪感。
他心疼陸弛辛苦勞累,也看得出陸弛情緒很差,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可他那時傷得很重,話都說不利索,就更遑論開解安慰陸弛了。
等到他的傷勢稍稍恢復,終於有了精力,他想要跟陸弛談談,談那場車禍,談他們的未來,可陸弛卻只是一味的迴避。
無論周晏禮說什麼,陸弛都是一副抵禦的姿態。他不想回憶、不願談起,這起事故於陸弛而言,就是心底不能碰觸的膿瘡。
於是,周晏禮也不忍心再提起。
陸弛從不讓他開車,哪怕自己只是提起開車的事情,陸弛都會臉色慘白地拒絕。
陸弛從不敢看自己的疤痕,哪怕只是偶然瞥到,都會陷入恍惚。
於是,周晏禮便從此穿上長袖,將腕錶戴在了右手腕,他不再開車,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了陸弛的副駕駛上。
周晏禮嘴唇張合,他想了許久才緩緩把話說出口。
「或許是因為捨不得吧。」
在周晏禮依賴著陸弛的這些年中,他又何嘗不是包容著陸弛呢?
正如陸弛從未埋怨過自己的病情一樣,他也不會將陸弛的愛視作負擔。
這一切他都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聽了這個回答,陸弛也苦笑了一下。
是啊,相愛時,一切自然都不必言說。如今分開了,塵封的真相終於可以大白天下。
周晏禮揉揉刺痛的太陽穴,他啟動車子,賓利穩穩駛入主幹道。
這些年,琴島老城區變化不大,他不必開導航,就能順暢地從醫院找回陸弛的家。
回到家後,周晏禮先沖了個澡。他終於有機會褪去潮濕的衣衫,換上乾淨的睡衣。
陸弛也緊跟著洗了個澡,等他走出浴室後,發現周晏禮正靠在沙發上,一邊眯著眼睛,一邊不斷揉捏著自己的睛明穴,眼瞼下的兩片烏青,昭示著他此時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