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蓮粗糙的手指挽了下頭髮,拿起面前熱飲喝了一口,說:「你們走了之後他把家裡砸了個稀爛,對我又動了手,我那次就提了離婚,昨晚他喝醉了又是一次,我想了一晚上,所以今天想來見見你。」
阮魚游手指捏緊杯子,他看著陳蓮,問:「你決定了嗎?」
陳蓮點點頭。
阮魚遊說:「你需要我做什麼?」
陳蓮笑了笑。
阮魚遊說:「我會盡全力幫你,只要能幫你離開那個家,只要你說,我什麼都願意。」
陳蓮的笑容淡去。過了會兒,她開口:「魚游,這一年多來,你過得好嗎?」
阮魚游怔了幾秒鐘,然後幾乎是一瞬間,他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湧出。
「怎麼忽然問這個?」他嘴角抽動著笑了一下。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陳蓮看著他:「因為忽然想起來,我還從沒問過你。」
阮魚游低下頭沒吭聲,眼淚順著鼻尖吧嗒吧嗒往下落。
陳蓮靜靜地看著。
其實這麼多年來,她早就習慣了對阮魚游的眼淚沒什麼觸動,她可以在阮魚游最傷心無助的時候連表情都不做變化,但這一次,她鼓起力氣,把手邊的紙巾往前推了推。
阮魚游看著那張紙巾,伸手拿過來,攥在手心裡。
「還行,都挺好的。」他蹭掉鼻尖的眼淚。
「他是個少爺脾氣,有沒有給你委屈受?」
阮魚游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明哥他……人挺好的。」
陳蓮看著他,說:「那就好。」
她說:「反正過得不好,你也沒人說,也沒人給你底氣,給你安慰……」
阮魚游呼吸哽咽了。
陳蓮說:「但是那天,我看到他在桌上護著你,魚游,受委屈的時候有人護著,心裡是不是就不那麼疼了?」
「你長到這麼大,終於也有人護著了。」
這可能是阮魚遊記憶里,陳蓮第一次這麼跟他說話。他記憶中的母親一向冷淡,不光對他,包括對那個家,對阮尚青。她幾十年如一日操持著家裡家外,但對生活似乎從沒有過一絲熱情。或許是這次忽然決定離婚了,這應該是她半輩子以來做的最重大的決定,她終於從內心裡卸下枷鎖,像脫落了一層水泥外殼一樣,整個人透出了一絲令阮魚游陌生的活氣兒。
「我還年輕的時候,你外婆在家裡過的就是這種任勞任怨、受氣受累的日子,你外公把我嫁給阮尚青那天,你外婆哭到說不出話,我從小看在眼裡的事,知道她為什麼哭,我不想嫁給阮尚青,但我說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