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他注意的重心越偏越多,與彭南生之間的溝通越變越少。他多篤定,以為心照不宣便是婚姻最好的歸宿。
長期以往,當這種怪異的迴避式交流成為一種閉環,所帶來的問題便逐漸複雜起來。
情緒達到閾值而無法宣洩是折損身心最立竿見影的方式,當傾訴欲臨界頂峰卻不爆發就會日復一日走下坡脊路。
忘記過了多久,彭南生完全喪失表達欲望了。
想或不想,累與不累,似乎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有時他仿若提線木偶,機械又麻木地重複著一天又一天相同的生活模式,畫板也不再碰了,外面形形色色的雕塑在他眼裡是灰色的墓碑。
他也不再喜歡窩在沙發里等許直行下班,對方工作上的事一概不問,出差時通電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最冷淡時,甚至可以一句話也不講,一面也不見,在對方上班前熟睡,在對方下班前入睡,家裡唯一靈動的,只有許願嘰嘰喳喳的鬧騰聲。
等到了第三年,倆人的關係持續陌生化,當感情降到冰點,莫名其妙陷入冷戰時,許直行才終於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不再著急趕著上班,高大精壯的身體堵住對方的去路,「我們談談吧,最近怎麼回事?」
許直行雙手壓住彭南生的肩膀,那是一個絕對占有與征服的姿勢。他微低著頭,想從對方眼中感知到一點情緒,卻被十足冷靜地推開了。
彭南生面色尋常,看不出任何異樣,「沒事,你去忙吧。」
「我不忙。」一股衝力猛然襲來,許直行把他抵在門板上,掌心上移,輕拖著他的下巴,讓他與自己對視,「生氣了?是不是怪我前陣子一直加班沒時間陪你和小願?」
alpha的聲音是那樣輕柔,帶著熟悉無比的氣息一下一下叩問他的心弦。換做以前,彭南生或許會經不住幾句就被哄好,但現在,他眸底卻沒有分毫溫度。
只是前陣子嗎?彭南生盯著他幽深的瞳仁看了很久,倏然一個可怕而蒼涼的意識油然而生——他們上一次這麼沉靜專注地相互對視已經是三年前了,那會兒剛結婚,黏膩的勁好像怎麼都使不完。
他的目光反覆流連,在對方臉上一遍遍描摹輪廓,從眉骨到鼻樑,又從鼻樑到下顎,明明許直行還是許直行,那張面容與三年前沒有偏差,但不知為何,彭南生竟感到非常陌生。
很奇怪,每天朝夕相處,曾無數次耳鬢廝磨過的伴侶,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與自己越走越遠的。
彭南生不止一次在心裡這樣問自己,他以為他會崩潰到歇斯底里,可當真正和許直行面對面站在一起了,才發現其實並不會,所有的質疑、困惑、無助竟早已石沉海底,他最後想說的,化成嘴邊一聲輕而長的嘆息。
見他一副完全拒絕溝通的模樣,許直行不由蹙起了眉,焦躁感在胸腔里慢慢聚集,他語氣變急迫,「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彭南生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