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洵人還昏著,卻發起了高熱。
國師府里有專門收留達官貴人的客房,鑑於無人敢登門造次,客房早已空置大半年。如今好不容易住進了人,規格直接掀了頂,當朝天子,不管私底下如何,明面上是虧待不得的。
房內裝飾奢靡,竟像是精心打造的華麗籠屋。進到內間,華麗床帳里躺著一人。
帳中美人燒得面頰通紅,唇色殷紅如丹砂,額上一層虛汗,許是太熱,他微微掙動了幾下,將脖頸上的紗布蹭歪了一些。
溫城壁立刻坐在床邊,俯身伸出手,拖起姬洵滾熱的後頸,穩他的身。微涼的指尖碰到高熱的肌膚,姬洵像是察覺了有人接近,聲音極輕地嗯了一聲。
這聲音太微弱,輕飄飄落在人耳朵里,狸貓一樣哼哼,除了溫城壁,誰都沒察覺。
溫城壁的動作微微一頓,隔著一層白綾,沒人清楚他此刻看向何處。
不過遲疑只是短短一瞬,溫城壁已恢復如初,他用另一隻手扶正姬洵的下顎,不許他胡亂掙動。
「記好,七日晚,突發高熱。」
在一旁站了許久的侍官得到命令,默不作聲收回凝在天子身上的視線,將情況如實記錄在書卷上。作為國師的從屬官,每次國師試驗新藥成效時,他都是必不可少的記錄者。
不過這次的情況略有不同。
國師顯然比以往任何一次試藥都要上心,全程不許他們插手,連傷口縫合都是國師親自完成的。
先不說國師甚是厭惡血漬,單說國師府有一條規矩,就是從上到下,不論是誰,凡是在國師府任職者,衣衫在身上不能超過三個時辰,時間一到必須要做更換。
侍官不經意般又看了一眼床帳中昏昏沉沉的病弱天子,視線從那雙因為高熱而微微虛張的唇,一點一點挪到被薄衫遮覆的身軀上。
「師祖,您累一天了,之後換藥由弟子來負責吧。」
國師府內,遵循過去道門傳統,任國師者不論年歲,都歸為師祖,作為輩分及地位最崇高者,其餘人在師祖面前皆為弟子,諸事不得僭越。
溫城壁拿來濕絹淨手,確定姬洵的情況漸漸穩定,哪怕常伴丹藥,他也是一具肉體凡胎,忙到如今,疲乏是有的。
「一個時辰盯他一次,每十二個時辰將冊子傳給我。」
侍官低頭:「弟子明白。」
又過了三日,姬洵在虛弱疲乏里掙扎著清醒過來,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凝看著標註為[國師府的床帳]的東西看了許久,才漸漸回過神。
「你醒了?」
姬洵循著聲音望去,一身白衣的陌生男人正低頭看他,眼裡含笑,頭頂綠條極為亮眼。「你現在還不便開口說話,想喝水麼?對我眨眨眼,我去給你拿水來。」
姬洵閉眼,輕輕撇過頭去,脖頸的疼像一根滾燙的木棍塞進他喉嚨里,但他能忍。
兩次鬼門關的經歷,姬洵現在正是心底最需要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