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雜物都撤了去,只按照芳歲帝的吩咐,懸掛了諸多白綢和輕紗,夜裡燈火一亮起來,紗綢之間便垂落下無數陰影,每一道輕紗上都繡了字跡,是佛前念誦的往生咒。
此地冤魂不知凡幾,院前白骨累累,都是往日不得萬太妃歡顏的奴才或妃嬪。懸掛的人猜測,許是芳歲帝想為永康宮埋骨之人,送贈一分安息往生的可能。
宴席散後,眾人來不及阻攔,芳歲帝便從寢殿的後門走了出去。
其餘人被攔住了追不上,只有蕭崇江不聲不響地跟上來了。
姬洵坐在偏殿的沉木小榻上,他微微笑著低下頭,似乎心情不錯,聲音輕軟,「怎麼粘人沒夠啊,朕戰無不勝的蕭將軍。」
蕭崇江在姬洵身側,他握著姬洵的手腕,灌過無數朔雪寒風的耳根都被這一聲蕭將軍吹軟了。
人人都說枕邊風聽不得,可姬洵倘若願意吹他一吹,蕭崇江只怕會醉心於枕上的江山,與姬洵顛倒了日夜,勝過他擁軍夜行千里取得一勝。
蕭崇江摩挲著姬洵的手腕,他自懷裡取出一個布巾,「陛下今日的賞賜臣不喜歡,想另外向陛下討要一份其他的賞賜。」
姬洵也有興致,問他,「想要什麼,說出來吧。」
蕭崇江將布巾在手裡一抖,展開了裡面的東西,是幾朵紫色的小花,看著顏色有些深,嬌嬌弱弱的花瓣簇擁著淡黃色的蕊,「今日入宮之前,見家中小妹在用此物印花。」
姬洵笑了,他微微歪了下頭,髮絲垂下來,他湊近了一些看著蕭崇江,「她印在哪兒呢?」
蕭崇江抬眼,盯著姬洵,嗓子微動,「印在頸上。」
「胡說,眼睛裡都是騙人的想法,蕭將軍半點好不學了麼?」姬洵當然知道蕭崇江的心思,他直起身,伸出手腕遞送向前,「印在這裡可以,其餘地方朕不准。」
蕭崇江看著那截手腕,雪白的皮肉下有幾道淡青色的脈絡,若是印上了顏色,定然十分顯眼。
而姬洵是皇帝,身上有半點痕跡都會被人看在眼裡,記在冊上。
蕭崇江用手捻起幾朵紫花,他動作有些不熟練,顯然從未做過類似的事情,只從蕭熒那學到了一些皮毛。
紫色的花聚攏在一起,落在芳歲帝的手腕內側,一陣用力地施壓之後,蕭崇江將手掌拿開,拂去花瓣,零星幾點碎落的紫蕊綻放在天子的手腕上,如同暈染了綿綿碎星。
姬洵抬起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見蕭崇江不動聲色地望著他,慢悠悠地誇了一下,「不錯,連這個都會,蕭將軍還有什麼不會的?」
蕭崇江暗鬆了一口氣,「臣有什麼不會,要看陛下能考究臣到什麼時候。」
姬洵望了一眼外面,他將視線收回,漫不經心地開口,「蕭崇江,朕疑心常無恩其人,與外敵有勾結,今日特意試探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