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城壁有些躊躇,他低下頭,「陛下似乎不太喜歡臣。」
這一句話語調平平。
可放在溫城壁身上已經是相當難得。
姬洵不管溫城壁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從未想過要溫城壁將喜愛投射給他。
他做不到接受,索性直接回絕到底:
「朕沒有那份心思,你也不必再想。」
「是因為臣不如蕭將軍嗎?」溫城壁搖頭,他的髮絲垂下來,擋住了一部分側臉,男人的表情是很淺的哀傷,他叫姬洵的名字,說:「姬洵,我不懂。」
溫城壁輕輕地捧起姬洵的手,放在心口,他笨拙地,「你來教我。」
姬洵甚至有了一絲負罪感,但他不可能給溫城壁任何希望,「朕痴愚。」
教不了。
溫城壁微微側頭,他不解,「你不笨,可以教我。」
忘了,委婉拒絕的話,溫城壁可能並不理解,姬洵簡單粗暴地,「嗯,朕不笨,單純是和你不行。」
溫城壁默然不語。
片刻後他起身,離開了養心殿。
但姬洵的拒絕並不會讓溫城壁死心。
回到國師府,溫城壁屏退左右,在摘星台上點燃數百隻明燭。
今夜的月色幽然,高台之上,星輝相互交映。
他在摘星台上引出四角凝聚的寒露,聚為天池,而在池水倒映的星月之間,一方圓台上擺著古樸的龜甲。
溫城壁低頭看向滿池星河。
池水之中星光晦暗。
溫城壁靜默了片刻。
過於尊敬天的人,是學不會與天對抗的。溫城壁相信命理,而命告訴他,他所期望的必然落空。
溫城壁身上的衣衫規整,兩袖如鶴羽微微舒展,他坐觀滿天星,起身回到丹房。
丹爐一開再開。
丹藥一粒又一粒。
姬洵如今的體虛和丹毒,想必多數是蘭荊城試藥時遺留下來的,他吃過太多,環環相剋,身體自然無法痊癒。
既如此,沒人比溫城壁更懂如何相剋。
他將丹藥自服。
一次不行,兩次,三次……
無數次。
這一夜,欺霜賽雪的枯白落滿了溫城壁的肩。
斑駁的白髮滑落。
暗淡的紫浸染了溫城壁的指端。
覆眼白綾因芳歲帝而落的那一刻起,溫城壁的劫數便已註定了。
他入紅塵,不會有善終。
可是那又如何?
溫城壁低聲,「師父,弟子甘願。」
*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溫城壁再次入宮,一路上撞見他的侍從和女官都驚得立在原地,待溫城壁和白衣侍從走過,才起了一陣低聲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