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秋晨带两人穿过整个清源乡,来到村子最西边,在一座破庙门外停了下来。
他指着一扇掉漆的木门,示意道:“他就住里面。我可不进去,那傻子见人就打……”
他又扯了下许皓月的衣角,小声说:“许老师,你最好也别去。”
陆成舟气笑了,“合着就我一个人该被打?”
“你活该呗。”雷秋晨在庙门外找了个石墩坐下,嘟哝道,“谁让你来招惹他的?”
陆成舟失笑,回头看着许皓月,征询地问:“要不你在外面等我?”
许皓月摇摇头,“我跟你一起。”
说完,她越过他,伸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缝,扑面而来一阵风,带点发霉的味道。
许皓月提起脚,小心地踏过门槛,侧身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这间庙很小,一进门是院子,里头堆满了垃圾,角落里有棵枯树,像是死了很久。
正前方的瓦房没有门,黑洞洞的,看不清里头有什么,两侧的土屋已经坍塌了。
老一辈的闽南人普遍信佛,也祭妈祖,拜关公,凡是庙宇,都有人供奉,香火绵延。这么凄清破败的庙,许皓月还是头一回见。
这庙里,究竟供的是何方神圣,这么不受待见?
整座庙寂静无声,像老电影里的妖窝,许皓月心里莫名打怵,不自觉退了一步,后背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陆成舟就在她身后。
“别怕。”
他说话时,一阵温热的气息,在她头顶轻扑。
“嗯。”许皓月耳朵莫名有些发烫。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子,刻意压低脚步声,来到瓦屋门前。
还没来得及看清里头的摆设,一个黑影突然从门后冲了出来,啊啊啊啊大叫着,手里还举着一根棍子——
许皓月吓得心脏几乎骤停。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搂住了腰,向后一揽,整个人就撞进了陆成舟的怀里。
他的胳膊横在她的腰间,坚实有力,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将她牢牢护住。
世界顿时静了,许皓月的心颤得厉害。
陆成舟弓着背,怀里是娇弱的姑娘,后背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棍打。
他却没感觉到疼。
被打得不耐烦了,他抬起胳膊,反手抓住棍子,一看,居然是塑料的。
两头黄,中间红,上面还印着三个褪色的字——金箍棒。
扭头一看,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正站在身后,双手紧紧攥着“金箍棒”,怒瞪着眼,嘴里还在啊啊大喊。
“林天明!”
陆成舟喊了一声,声音严厉,不怒自威。
男孩瑟缩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了,脸上依旧是一副凶悍的样子。
就这小身板,陆成舟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
听到外面没动静了,许皓月才从陆成舟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二傻子”。
看他的身形,瘦长瘦长的,跟雷秋晨差不多,年纪似乎不大,顶多十二三岁。
那张脸像是很久没洗过了,黑一块黄一块的。头发很长,乱蓬蓬的打着结,身上的t恤和大裤衩都破了洞,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陆成舟的关注点却落在下边——他那双小腿上到处是伤口和结痂,有几道红痕,明显是最近新添的。
一双脚没有穿鞋,被晒得黝黑,五根脚趾大喇喇张开,像野人。
“林天明,脚抬起来我看看。”
男孩大眼睛望着他,表情有些呆滞,一动不动。
陆成舟不耐烦了,一只手钳住他的肩,一抬腿,轻松把他撂倒。
陆成舟半蹲在地上,捉起他的脚腕一看,果然,黑乎乎的右脚底有一处伤口,血凝成了暗红色。
男孩愤怒挣扎了两下,却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看,就是他。”
陆成舟把手中的脚举高了一些,展示给许皓月看。
这么快就抓到“真凶”,许皓月心头如释重负,但下一秒,又冒出更多的疑惑。
“他是不是……”她指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这儿有问题啊?”
陆成舟蹙眉想了下,“他有时疯疯癫癫的,有时又挺正常的。这种应该叫什么……间歇性精神病吧。”
“可他……”许皓月还是有些不明白。
精神病人会大半夜躲在树林里偷窥吗?那时候的他,是正常状态,还是发病了?
许皓月慢慢蹲下,仔细打量着男孩。
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怀里紧紧抱着那根塑料棒,模样有些可怜。
“林天明,”陆成舟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温和地哄着他,“别怕啊,我问你,这两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学校?去干什么啊?”
林天明把脑袋埋进膝盖间,不敢看他。
陆成舟一把薅住他的头发,仰起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看看这个姐姐。”他将林天明的脸转了个向,对着许皓月,“你见过她吗?”
林天明一直呜呜地低哼着,见到许皓月,怔了两秒,突然嗷嗷大叫起来。
许皓月也愣了。
他的眼神,本是浑浊涣散的,突然像是被点亮了,有了神采,还有一丝欣喜。
难道他认识自己?
陆成舟一不留神,林天明翻了个身,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冲到了角落里。
那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褥子破破烂烂的。他钻进床底,半个身子露在外头,不知在里头扒拉着什么。
很快,他就从床底钻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团东西,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什么宝贝。
他缩着肩,走到了许皓月面前,慢慢摊开手心。
许皓月有些懵,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林天明用力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光,不知为何,脸上还有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许皓月不知该不该接。
她抬眸看向陆成舟,他也看着她,眉头微皱,眼神困惑。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伸出手,将那一团东西接了过来。
这东西只有拳头大小,用黑色的塑料袋装着,她掂了一下,有点重量。
慢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