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舟凝神思忖,语气笃定:“对,林大川不仅杀了余芳源,也杀了郑年。”
路征嗯了一声,补充道:“林大海应该也参与了,至少……他是知情的。”
陆成舟拍拍他的肩,眉眼舒展,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他转身正要走,路征拉住他,“你也一起吧。”
陆成舟迟疑了下,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也想亲眼看看,在证据面前,这林大海还想怎么抵赖。
两人走进询问室,门在身后重重地摔上。
路征阴沉着脸,将两张照片摔到林大海面前,冷眼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林大海愣怔了一瞬,只低头看了照片一眼,就飞快地移开视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克制不住地颤栗着。
可他始终不愿开口。
于是,陆成舟决定对他使了个诈。
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林大海面前,睨着眼,以压迫性的气势看着他。
“林大海,我们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你们捡回来的那个女人,和你们捡她时她身边那个男人,死状是一模一样的,你说奇怪不?照理来说,那个男人死于2003年,而这个女人死于2009年,中间差了六年,可这个凶手,杀人的方法是一样的。”陆成舟扬眉,与路征对视一眼,笑得很开心,“你说这凶手蠢不蠢,留了这么大一破绽等着我们发现,哈哈哈哈,逗死我了!”
林大海浑身打着哆嗦,额上渗出了密密的汗。
陆成舟慢悠悠地说:“还有个破绽,你发现没?伤口都在额头偏右的位置,法医说,只有从正面砸下石块,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而且,这个砸石块的人,是个右利手。哦,右利手,你懂是什么意思吧?就是右撇子,平时用惯了右手,才会习惯性地搬起石块往右边砸。”
后面这句,是他编的。因为他观察到,林大海跟大部分一样,端茶写字都是习惯性地用右手。
林大海瑟缩地抬眼,表情茫然中带点忐忑,似乎不懂他想说什么。
陆成舟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们把09年你弟杀人的案子重新回顾了一遍,翻看了所有的证据材料,有个意外发现——你弟林大川,居然是个左撇子!”
听到这句话,林大海倏地抬起头,眼神惊诧。
“不、不是吧……”他终于木讷地开口,“他好像是用右手的,跟我一样啊。”
陆成舟皱了下眉,表情变得严肃,“不对。”他摇摇头,语气肯定,“你弟左手有很厚的茧,签字的时候用的左手,左臂肌肉含量明显高于右臂,周边的邻居也反映经常看见他用左手吃饭干活——各项证据都表明,他是个左撇子。”
林大海彻底糊涂了,“不对啊,我记得——”
“你记岔了。”陆成舟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而且,这些小事,你平时应该没怎么注意吧。”
林大海表情依旧疑惑,但不知该从何解释,索性闭嘴了。
陆成舟轻咳一声,语气郑重地说:“总之,种种证据表明,在青麓山杀死那个男人,和在林家杀死那个女人的,根本不是林大川!”
房间里霎时鸦雀无声。
陆成舟慢慢弯腰,对上林大海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缓缓地说:“那你说,会是谁呢?”
林大海愣怔了两秒,猛地打了个寒战,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有谁,跟林大海关系最亲近?有谁,知道林大海做的每件坏事,甚至还参与其中?有谁,习惯用右手?”
话音一落,陆成舟猛地攥住林大海的右手手腕,吓得他猛地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林大海嘴唇止不住地颤抖,颤颤巍巍地说:“我我我、我不习惯用右手,我也是用左手的,是那个什么左、左利手!”
“是吗?”陆成舟冷笑,把白纸和铅笔丢给他,命令道:“用左手写你的名字。”
林大海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慌,慢慢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艰难地写着。
“林”字写得歪歪扭扭,“大”字尚且能认,可到了第三个“海”字,他的手指攥得越来越用力,却怎么也落不了笔,直到“咔嚓”一声,铅笔在他手里段成两截。
仿佛听到斧头砍下了他的脑袋,这一刻,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无力地垂下头,双手捂住脸,哽咽着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都是大川干的!我只是、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做啊!”
陆成舟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与路征对视一眼,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而后,在林大海带着哭腔的叙述中,陆成舟终于拨开云雾,看见这桩延续了数年的旧案的全貌。
2003年春,清源乡有个村民在深山里挖到两棵红豆杉,卖到黑市上赚了小两万,在那个年代,这笔钱算是巨款。不少村民眼红得不行,纷纷扛起铲子锄头、背着箩筐,进山挖树。
那段时间,可把森警们急坏了,他们把守住上山的通道,加强巡逻,挨家挨户宣传,劝退了不少有贼心没贼胆的村民。
天降横财,林家兄弟当然也眼馋。他们平时进山挖草药,对山里地形比较熟悉,所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们带上工具,推着一辆独轮推车,从一条偏僻的小道进了山。
为了躲避森警的巡查,他们一路上走的都是荒野密林,只可惜,走走停停,几天几夜,也没找到一棵红豆杉,最后只好决定打道回府。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他们只能怪自己没那个命。
听到这里,陆成舟忍不住在心里冷嗤一声。
他们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挖到红豆杉,因为一个星期后,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村民就被捕了,最后判了五年。
这些事,还是他师父雷志河告诉他的。
林大海喝了口水,声音平稳了些,继续讲述。
那次进山,林家兄弟走的都是小路偏路,又闷头走了好几天,一不留神居然翻了好几座山,来到了青麓山地界。
隐隐的,他们听到有人在呼喊,是个女人的声音,微弱,沙哑,时断时续。起初他们以为遇到了女鬼,但按捺不住好奇,循着那声音找了过去,看见一片半塌的山坡,一男一女两具躯体被石块和泥沙半掩着。
那女的身子埋在泥沙下,只露出一张脸,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一张一翕,发出轻微的呜咽声。那男的比较惨,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上压了几块石头,血都干涸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林大海吓得腿直哆嗦。脑子里一顿天人交战,最后,他决定救人。
他蹲在那女人身边,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刨开她身上的泥土,费了老大的劲儿把人拖出来,一转头才发现,林大川只拽出了那个男人的背包,在里头翻找着什么。
“你干什么?”林大海低呵一声。
林大川不为所动,在背包夹层找到一个男式钱包,打开,从里头抽出一沓五颜六色的纸币。
他把钱塞进自己裤兜,呵呵地笑了:“这趟总不能白来吧,能赚一点是一点。”
他把背包重新埋进石块里,又走到女人这边,用同样的方式翻出她的钱包。
打开一瞅,现金还不少。
林大海也忍不住心动了。他走到那男人身边,吃力地搬开压在他身上的石块,想在他身上翻出更多的值钱物件。
没想到,那男人的手居然动了下,从喉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喘息。
“快走快走!”林大海吓得头皮发麻,赶紧起身,慌不择路地跑了几步,突然发现身后没有动静。
林大川没有跑。他双手捧着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对准那个男人的脑袋——
林大海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咚”一声,沉闷、厚重,这是石头碾烂皮.肉、砸裂骨头的声音。
林大海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声音。
但他知道,这一声过后,那个男人彻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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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红豆杉被誉为植物界的“熊猫”,偷挖是违法的,要坐牢!大家千万!不要!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