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敬張了張嘴,一滴淚自臉頰滾落,他仿佛剛學會說話一般,哽咽著,無比艱難地問:「我還可以演戲嗎?」
「有什麼不可以?你又沒有犯罪。」說罷,沈紜直接將提前準備好的合同遞給了他,「看看?沒什麼問題我們今天就可以簽約了。」
秦敬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果斷地拿起筆,拿起合同後直接翻到了最後要簽名字的地方,規規整整,一筆一划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當然信你……我當然信你,紜姐,我從小就是看你的戲長大的,我就是因為你才想演戲,我其實,我上次就想答應,我只是……」
沈紜懂他所有的語無倫次,還有語無倫次背後的未盡之意,她笑著說:「是嗎?那我們以後一定要多多合作。」
這間病房是西林醫院所有病房裡最寬敞明亮的一間,窗邊綠植鮮活蒼翠,時近午後,一道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了病床上。
冬日裡少見的太陽,溫度並不熾熱,但卻給人以光明的希翼。
沈紜見他簽完字,閒聊一般,隨口說道:「小敬,我也很喜歡你的作品,還記得你演得《扶山月傳》嗎?」
秦敬睫毛輕顫,瞳孔又流露出無邊的愧疚感與難以自抑的悲傷痛苦。
沈紜握著他的手道:「扶山月年少恣意,驚才風逸,卻被奸人所害。他武功盡失,食不果腹,跌沛流離,可即使身份地位一落千丈,扶山月也從未放棄,反而因為在低谷時的那段經歷,修得了無上劍法,參悟劍之一道最終的奧秘。」
沈紜的用意很明顯,她試圖用扶山月的故事激勵秦敬。
雖然影視劇終歸是影視劇,劇情里的主角大多都有光環,無論他們受多大的苦,經歷多大的磨難,最終都會撥雲見日,苦盡甘來。
可現實卻不一定,苦就是苦,難就難,關關難過,事事難熬,功虧一簣,前功盡棄的也不在少數。
可與上帝視角的觀眾不同,秦敬是真真切切地演過扶山月,《扶山月傳》真真切切地拍了一年,秦敬也真真切切地當了三百六十五天的扶山月。
他為扶山月寫過數十萬字的人物小傳,清楚扶山月每個階段的心態轉變。
身在局中,扶山月並沒有上帝視角,在他艱難困苦人生無望之時,隨遇而安是真,堅韌豁達是真,淡然灑脫也是真。
同為演員,沈紜太清楚角色能反饋到本人身上的力量,這不同於觀眾被故事激勵,而是一層更深的觸及靈魂的羈絆。
苦難對扶山月沒有任何意義,對秦敬更是,但事已至此,活下去才有未來。
秦敬喜歡演戲,他心存夢想,有此生必須做成的事,這是他活下去的動力,也將是他對抗自身抑鬱傾向最鋒利的武器。
心情好轉了一些,沈紜帶秦敬去做高壓氧治療,雖然秦敬的一氧化碳中毒只是輕症,但為了避免遲發性腦病,他還要再住院一段時間。
病房另一側的家屬休息室內,裴謹修,池緒,師甜甜沉默地坐在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