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緒之前一直很想聽裴謹修說曲雲話。裴謹修自然是不會的,但他有心學,語言天賦又高,個把月後就學得差不多了。
他聲音偏冷冽清澈,說起曲雲話來抑揚頓挫的,仿佛低吟淺唱一般。說平常瑣事都十分溫軟動聽,說起情話來,更是要了命的撩人心弦,動人心魄。
想到一些往事,池緒不禁垂眸一笑。
他們先去了原主小時候住的小區。
小區離海邊較近,原主家在七樓,一百平的房子,面積不大,兩室兩廳一廚一衛,陽台窗戶正對西海岸,採光還算不錯。
這些年裡沈紜會定期僱人上門打掃,房子陳設布局大多原封不動,還保留著主人身前的模樣,木製家具,富貴吉祥的,十分富有時代的氣息。
踏入其中,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池緒簡單地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原主臥室。
臥室里的東西不多,都是原主小時候穿過的衣服、玩過的玩具、看過的繪本。
最多的是原主練過的字,從橫豎開始,一筆一划,厚厚一摞。
捧著這些書法作品,池緒倒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
屋裡待了一會兒後,外面雨已經停了。
池緒突然想去海邊走走,於是他和裴謹修又下了樓。
原主家到海邊只需要走十幾分鐘。
雨雖停了,天還是青灰一片,海水也灰撲撲的,浪涌之下,傳來陣陣濕冷腥鹹的氣息。
走著走著,迎著嘩啦嘩啦的風浪聲,池緒忽然開口道:「來之前,沈阿姨告訴了我一件事。」
裴謹修對他要說的事早已有了預感,輕輕地「嗯」了一聲。
海風陣陣,吹亂髮絲,池緒攏了一下長發,眉頭微皺:「沈阿姨說,當年宋外婆意外去世,她來曲雲市接你的時候你差點就因溺水而亡了,是被好心人救上來及時送進醫院裡才幸運地活下來的。」
頓了頓,池緒緊接著道:「沈阿姨很後怕,她說你那時並不是意外落水,有人看見了,你是主動尋死,主動走進海里,你是要自殺。」
腳步停住,池緒忽而偏頭,一瞬不瞬地望著裴謹修。
他聲音淡淡的,比海浪聲弱,卻也比海浪聲要堅定得多:「裴謹修,你不可能自殺。」
沈紜到底和裴謹修接觸不多,尤其裴謹修幼時還在池家住了一年,沈紜理所當然地以為裴謹修後來性格上的變化是因為池家的教導和小池緒的陪伴。
但只有池緒知道,從他見裴謹修第一面起,裴謹修身上的一些東西就是早已定型了的。
冷淡疏離,深謀遠慮,果決狠厲,對認定的目標有著超乎想像的執著與堅韌。
高瞻遠矚,工於心計,耐心好到了十年磨一劍的地步,但也有著自己的驕傲與底線,絕不逾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