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儘管裴謹修年紀小,打架方面卻是專長,總之比這些野路子討巧有力多了。
更何況,他這一架打得完全拋棄了理性與神智,下手毫無分寸,一拳接著一拳,好像要人命般的狠辣歹毒,最終還是被孟子冬拉開才勉強鬆了手。
暮色四合,夜風徐徐。
揍完人,望著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黃毛混混,昏黃傍晚,突然之間疲倦至極。
失去的理智重歸軀殼,同時回來的還有身體與靈魂上的疼痛,他垂下眼,濃郁暮色里,視線虛無地落向地面。
忽然之間,一點靈光浮上心頭。
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猛地一瞬,裴謹修恍然間意識到:他並不是一無所有的。
上天並沒有剝奪走他的一切,童年那段經歷帶給他的更不全然是壞處。他終究是學會了一些,縱使顛沛流離,流落異鄉,但學會的東西,養成的習慣,早已烙印進他的身體甚至靈魂深處。
他從前只想以前,不敢想也不想想未來,今時今日,看著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黃毛們,他實在逃避不下去了,總算想到了一點未來。
從高處摔下來固然痛極,被最親近的人背叛固然恨極,可然後呢?
他已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很久很久了,而且只要他不主動改變,他這一輩子只會更差而不會更好,這些黃毛的今天也許就是他的明天。
此後漫漫餘生,難道他要永無止境地沉湎於無盡的悲傷中,顧影自憐,浪費時間,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步步沉淪,在這個小地方與這些垃圾敗類苟且一輩子,自甘認命與自我放逐嗎?
絕不。
於此時,裴謹修終於在一片渺茫的黑暗中找到了未來的方向。
天高地廣,他絕不會一輩子待在這裡。
脖頸上戴著的長命鎖在剛才打架時突然掉了出來,眼角捕捉到那抹柔和銀光,裴謹修突然想起,年幼之時,母親經常抱著他,於燦燦陽光下,和聲細語地跟他講述萬泠集團的創建發展史。
他爺爺名叫裴萬里,奶奶名叫何萬華,剛好都有個萬字,泠是她媽媽的名字,裴泠。
萬泠集團,是裴家的。
一片杳杳冥冥的空洞與虛無中,一個念頭逐漸清晰,並無比堅定了起來。
他當然要回去。
回去,回到京州,再一次地出現在周銘仕面前,拿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