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很久以前就知道,謝玄元看似心狠手辣,早已習慣了踩著數不清的敵人屍骨,爬上那高處不勝寒的權力頂點。可實際上,因為過早地失去了母妃,親情和愛情卻又是謝玄元致命的軟肋。
凡是那暴君認定了,緊緊抓在手裡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放下的可能。
若非知道對方最在乎什麼,他也不會在和暴君的對峙中一次次毫髮無傷,甚至還讓那麼偏執的人不斷地為他降低底線。
陸長平從來都是個通透的人,他看清了自己在謝玄元心中的位置,同時也清楚地知道阿臨在謝玄元心中的位置。失去了他和阿臨中的任何一個,對暴君來說都是足以致命的刺激。所以在找到阿臨之前,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走!
他咬著牙,繼續翻找著整個寢殿,甚至不放過任何一個被燒得黑成一片的犄角旮旯,恨不得阿臨在哪個角落裡突然冒出來。
火場之中瀰漫著煙塵,即便不走動都難免吸入。而陸長平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在燒成廢墟的宮殿中尋人。縱使他有內力和武功傍身,也不可能完全不喘氣兒。
堅持了一會兒之後,他到底還是被菸灰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偏偏他咳得又太用力,牽動了前些日子被刺客襲擊後未好全的內傷,五臟六腑都跟著一齊抽痛了起來。
陸長平自小身強體健,連風寒都沒染過幾回。是以長得再美,都跟病弱美人這四個字兒搭不上半分關係。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只能狼狽地尋了個沒被燒著的角落,半躺半靠在燒得發燙的牆壁上,緊緊攥著胸口的衣料,等著翻湧的內息逐漸平復。
火場中煙燻火燎,他的臉上不知何時也蒙上了一層黑灰。且此時他只覺得內臟難受得緊,臉上的表情自然也跟著有些扭曲。
陸長平眼前陣陣發黑,卻又忍不住慶幸,現在這難看的樣子沒有被顏狗暴君看去。
偏偏這時,天無絕人之路,屋子角落已被碎磚瓦礫掩埋了一半的衣櫥中再次傳出了一絲微弱的響動。
這聲響動,讓已經快要被悲傷和痛苦淹沒的陸陛下如蒙大赦。他猛地站起身,顧不得尚未平復的內息和疼得火燒火燎的臟腑,直接邁開長腿三步並作兩步湊到那衣櫥跟前,撥開了表層的瓦礫。
未免手中冷銳的劍鋒無意中傷了阿臨,他最後索性將劍丟在一旁,摸索著試圖打開櫃門。
衣櫥已在火場中燻烤多時,無一處不在發燙,修長玉白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衣櫥上的鎏金銅環,便被燙出了一串水泡。
許是真正傷得厲害的地方不在皮肉,他手上反而感覺不到多少疼痛,直接扣住銅環猛地將衣櫥拉開,這才發現衣櫥中竟還藏著一具已經斷氣多時的暗衛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