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扎著吐出兩個字:「快走!」
謝玄元此刻正跪坐在他身邊,聞言便要將他扶起來。可他還要抱著阿臨,僅憑一隻手的力量如何能攙扶住一個比他還要高大的成年男子。
陸長平見他還在犯傻,忍不住加重了語氣:「別管我,帶著阿臨先走!」
謝玄元被他吼得一愣,可很快便咬著牙解下腰封,用這還算長的布料在肩膀繞了一圈,將阿臨固定在了胸前。
安頓好了阿臨,他又去扶陸長平。
可此時此刻,倒在地上的人已經再沒有半分力氣來配合他。周圍木屑磚石紛紛墜落,不知何時下一根樑柱便會轟然倒塌。
陸長平不知道暴君為何如此執著,他忍著背後的疼痛,強打精神勸道:「此地不宜久留……再拖下去我們三個一個都跑不出去了!你帶著阿臨先走……出去了之後再找人來救我。」
可回應他的只有謝玄元無聲的拒絕……
陸陛下急著將人趕走,說出的話也不再留餘地:「我不過是個靠著假身份欺辱了你的南楚騙子!你難道好了傷疤忘了疼嗎?」
放在平時,這話足以惹怒暴君,讓陸美人再吃一次三天三夜懲罰套餐。可現在,卻像是一顆石子落進了深不見底的潭水,再掀不起絲毫波瀾。
陸陛下心頭火起,憤怒地抬起頭想要看看那暴君又抽了什麼風。可是等他半撐起身體和謝玄元四目相對,才發現面前的人眼眶泛紅,竟是在無聲地流淚。
暴君幾乎不曾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掉過眼淚,即便是在獄中身心同尊嚴一起被碾做塵土,也未曾放任過自己哭泣求饒。可此時此刻,不聽話的淚水好似斷了線的珍珠,從那雙棕灰色的漂亮鳳眼中滑落。
陸長平看得呼吸一窒,竟不知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麼。
四目相接的瞬間,暴君不自在地偏過頭,已經鬆散的長髮就勢遮住了他半邊側臉。明滅的火光中,他臉上斑駁的淚痕不再明顯,反倒顯出了高挺的鼻樑,以及側臉的美好輪廓。
謝玄元垂下眼帘,看向虛空中的某一點,聲音帶著徹底崩潰之前的平靜:「我只有你了。」
像是怕對方不信,他微微抬高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真的只有你了。」
他自以為將情緒掩藏得很好,可是陸長平分明看見,又有一滴細碎晶瑩的水珠映著不遠處的火光,落在了阿臨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