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稍稍向同伴點頭,示意他們與尼祿拉開距離,這才微微低下頭,跟自己的小主人低聲說:
「陛下,我可是您最初選擇的白狼。任何困難苦惱,我都應該與您共同分擔。」
不知怎麼的,這句話莫名破開了尼祿厚重的心防。
他凝望那些遙遠的星辰,沉默半晌,終於用蚊吶般的音量,極小聲地說:
「阿列克謝,事到如今,我心中竟然仍存有一絲幻想。我……還是希望他就是我的哥哥。」
說罷,他竟像是為這句話感到羞恥一般,面上閃過狼狽神色。
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人對他嚴厲斥責,叫他重新釐清身為帝國君主的職責。
白狼騎卻點著頭,沉靜回應:
「陛下,我也同樣這樣深切希望著。我從前曾日夜向帝國眾神禱告,祈求他們能心生悲憫,將您被帶走的親人還給您。如果二殿下還在世,帝國將會再多一個無條件深愛著您、願意以性命保護您的人,而為了看見這個畫面,我甚至願意付出我的一切。」
「為什麼他會選擇在我失蹤時出現?為什麼他沒有趁勢奪取王都,而是選擇穩定帝國局勢?為什麼他會對提圖斯·勞德趕盡殺絕?為什麼他費盡周章獲取貴族信任,最後卻把軍隊送到我手裡?」
尼祿喃喃。觀景層再沒有其他人,少年暴君望著流淌的星河,極罕見地流露出符合年齡的迷茫。
「可若真是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根本想不到哥哥不來主動接觸我的理由。他應該會立刻來見我,從那個什麼勞什子的時空亂流脫離後。如果是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傾盡所有,只為回到家人身邊。除非我有什麼萬不得已的理由……或許是被脅迫?但在這個帝國,誰又能脅迫得了二哥?或許是我身患某種絕症——」
「不,陛下。您會始終健康強壯,未來也同樣會是。」
白狼騎可聽不得這種話,立刻輕輕打斷他,「不論如何,我們現在已經在趕往東境的路上了。我願意相信同胞兄弟間的冥冥感應,也願意相信您的直覺。當您親眼見到他,您心中一定會有自己的判斷。爾後,您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就像您一如既往擅長的那樣。」
尼祿沒吱聲,因焦灼而繃緊的腰背,慢慢鬆緩下來。
他又沉默片刻,驀地輕輕笑了一聲,嘀咕道:「真不像是幾天前還在跟阿撒迦大打出手的人會說出的話。」
白狼騎沒料到他會在這時翻舊帳,溫存的眼燈開始瘋狂亂閃,頭頂的狼耳朵也心虛得吱溜亂轉:
「也……也不能叫大打出手……是類似……類似某種切磋……對、對練……什麼的……」
「我跟你共駕過一台機甲,也跟阿撒迦交過兩次手。」
尼祿毫不留情戳穿他,「我知道對練和互相挑釁的區別。別再這樣做,無論出於什麼理由,你知道我並不喜歡。縱使我們有深厚的友誼,我仍不願在任何場合,看見你為了完全莫名其妙的瑣事跟別人爭執。如果真有難以調和的矛盾,不要忘記你的主人是這個帝國的皇帝,他幾乎可以辦到任何事。」
白狼騎被訓得不敢出聲,只能一個勁點頭,然後又被尼祿捉住狼耳朵一通亂捏,捏得兩隻耳朵都東倒西歪。
觀景層的星光開始逐漸散去,星艦前方逐漸亮起,慢慢顯出星系要塞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