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斯廷退出書房。
他走出薔薇庭院,回首遙望黑夜中的寢宮。
瀰漫著夜霧的黑暗中,只有寢宮的書房燈光亮著,像是一座孤獨的燈塔,佇立在黎明前的迷霧中。
他在深夜的薔薇庭院沉默徘徊。
薔薇上冰寒的夜露沾濕了他的袖口和褲腿,可他卻似渾然不覺。
空中白月已走過大半輪。但當他勉力咳嗽著,再次抬頭,發現書房窗口的燈光仍未熄滅。
……時到如今,他竟然依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敗給自己。
葉斯廷徑直穿過庭院,撥開攔路的荊棘和花藤。在快步邁向寢宮的路上,他恍惚看見了那個小尼祿被惡作劇驚嚇的夜晚,在太陽宮焦灼尋覓小尼祿的自己。
在狼騎未加阻攔的情況下,他走進寢宮的大門,走向通往書房的階梯,走向書房門後伏案工作的尼祿。
「陛下,」他看著尼祿,眼神有種艱深的無可奈何,「您是否一定要處理完所有政務,才會選擇就寢休息?」
「是。」尼祿也看著他,語氣和眼神都帶上了孩子般的執拗,「那又關你什麼事呢?」
葉斯廷不作聲,徑直走到自己的書桌旁,然後將禮服外套脫下,露出裡面穿著的襯衣馬甲,並將袖口往上挽起固定。
他臉上難得沒有笑意,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比尼祿此前見過的任何一回,都要更接近那個在壁爐邊讀書的少年。
葉斯廷固定好兩側袖口,便低聲道:
「陛下,您當前直轄星系的數量急劇增加,將所有政務都集中在您一人手中,雖然能最大程度保證效率,但仍會變得越來越不現實。帝國當前的軍事規模已發展壯大,但與之配套的行政管理機制卻處於停滯狀態——今日時間已經太晚,請先讓我替您分擔剩餘公務,其餘明日再說。好嗎?陛下?」
末了,他近乎哄勸似的,又輕輕補了一句:「好嗎?」
尼祿看著他,良久,才說了一個字:「好。」
他的理智仍在支配大腦,於是依舊只將非核心的政務交給葉斯廷處理,最關鍵的軍務和蟲族情報,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深夜折返回來的葉斯廷,卻呈現出跟白天截然不同的工作狀態:他起草敕令的速度和方式,熟練到幾乎令人髮指,已經到了能被當做最終敕令發出的地步,仿佛早被這樣訓練過數十年。
因需要集中用眼,他的左眼有些模糊,便下意識伸出手,去拿桌子上的單片眼鏡。
眼鏡是太陽宮特製的,比他在黑市採集自製的用料更好。
他把單片眼鏡佩戴在左眼時,能明顯感覺余光中的銀髮皇帝,坐在桌後看了他很久。
但葉斯廷低著頭,一次也不與尼祿對視,只顧埋頭解決尼祿的政務。
精神集中到極點時,他甚至想起了一些尼祿的黑歷史:
當年為了避免尼祿被加涅大學士打屁股,他似乎也曾這樣徹夜幫尼祿補過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