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出身富貴的貴族後裔,平時言行舉止都優雅端莊,可那天卻笑到直不起腰,甚至笑到在髒污的泥地中打滾。
最後她爬起來,冷冷說:
「對了。你就該戴著這玩意活下去。」
直到被她帶上父親的艦船,葉斯廷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他的容貌有父親的影子,就連綠眸的顏色都如出一致,而微彎的狐狸眼和藝術品般的臉部輪廓,則基本遺傳自母親。
母親為了接近父親,甚至不惜成為星艦內等級最低的女傭。
而長相一看就是他們結合物的葉斯廷,則被她勒令戴上可以改變容貌的全息面具。
同時,母親對所有人謊稱,他是星盜遺留在居民區的雜種,自己被他糾纏,才不得不收養了他。
葉斯廷戴上全息面具,就像再一次把自己殺死。
他依舊沒有名字。
人們稱呼他時,總帶著跟母親綁定的前綴,比如「伊蓮娜帶著的那個雜種」或者「伊蓮娜家的那個啞巴」,最友善的一個外號,則來自星艦的老廚師,是「那個天才小子」。
他穿行在人滿為患的星艦中,仍像戴著那個碩大的小丑頭套,行走在灰濛濛的雨里。
他時常生出一種錯覺。自己似乎並未降臨在這個世界,也從未在這個宇宙真正存在過。
一切喧囂的人事和情感,都像空氣般穿過他的身體,只餘留一些神經遞質觸發的感官體驗。
這種空洞的無意義感,甚至從他未諳世事時就開始伴隨他,像一個隨時會吞噬他的黑洞。
他甚至會反思當初從氣密室或動力錘下逃生的意義。
或許像他這樣的存在,就算是變作一灘肉泥消失,也會比現在更容易讓人記住。
母親沒有料到,她千方百計混上的公爵之子的星艦,實際是一艘逃亡船。
卡厄西斯先帝發動的平叛戰役已到了大後期,呈現頹勢的反叛貴族紛紛外逃。
而這艘星艦,還沒等躍遷到帝國的掌控範圍外,就已被狼騎團團包圍。
帝國二皇子下令當眾射殺他父親的那一刻,身邊的母親像被突然抽走了骨頭,直接癱坐在牆角,再也發不出聲音。
而葉斯廷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沒有任何波瀾。
他調整了一下有些失靈的全息面具,正準備從這場鬧劇離開,卻不經意對上人群中,那位銀髮二皇子的目光。
一年後,他和母親被狼騎專用的運輸艦接進王都。
他心知是母親回應了那封邀請函。
為了洗清他反叛貴族私生子的身份,母親絞盡腦汁偽造身份證明,杜撰他是自己與一個清白的農夫的孩子。
她此刻又不是一年前失魂魂魄的模樣了,一邊往唇瓣上塗抹唇脂,一邊暗自高興地對鏡自語:
「聽說皇宮的侍官只選beta。或許殿下們身邊,還缺個能教會他們行房的beta侍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