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某個瞬間,小尼祿的目光突然抬起,穿過一層溫暖靜謐的黑,朝尼祿本人筆直看來。
尼祿沒有說話。
下頜一點、一點地繃緊了。
「『他是否能舉起爆能槍,精準無誤地射殺幾千萬宙里外的惡人呢?或者只是一段聖詩吟唱,就讓他所有的騎士得到永生?』」
葉斯廷低語著。
「『他真的很想,但他真的做不到。看看他——小王子是人類血肉組成的孩子,會受傷,會冷,也會疼痛。如果被槍打中,他就會當場死亡了。
「『可尼祿兇巴巴地訓斥他:「看看你做的好事吧!如果沒有你,就沒有人會死了!你才是那個應該接受懲罰的人!」』」
小尼祿站在黑暗的雪地中。
他兩隻小手都凍得發紫,只好攥在衣擺裡頭,怯生生地抬頭看尼祿。
雪越下越大了,簌簌地落在他們的銀髮上。
尼祿突然在被子裡掙了一下。
他想粗暴地打斷葉斯廷,但被子裹得太厚實,他一時沒能掙開。
「『「為什麼?為什麼尼祿只是這樣對我?」小王子委屈哭了,「明明尼祿對其他的小孩子都很好的。就算他們表現得比我更差勁、更愚蠢,尼祿也會像最無私的君主一樣,對他們展開懷抱……但為什麼只是對我呢?」』」
「『而小王子的騎士們,也不允許尼祿這樣凶他。「我們跟眾神立過誓約,我們的血、靈魂、劍與盾,就是為了守護他而存在的。」騎士們氣呼呼地說,「我們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且像尼祿守護帝國一樣,為此感到光榮無悔!你不可以這樣罵我們的小主人!」』」
「『但不管怎樣,尼祿還是要梆梆地打小王子的腦袋,把可憐的小王子打得滿頭是包。就算小王子每一刻都非常努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拼命,他還是要小王子背上最沉重的枷鎖,到死也不准解脫。或許也只有死才能解脫了——這麼巨大的痛苦,這麼深重的罪孽,只有死亡才能放下——那個可憐的孩子,就只好這樣苦巴巴地想著。』」
「『其實仔細想想,小王子的每一步選擇,都已經是他當下竭盡全力能做到的最好了。他才那么小,卻從鋪天蓋地的追殺中活下來,從苦寒的邊境活下來,從星盜的折磨中活下來。
「『他沒有一刻辜負過為他血戰到底的騎士,他甚至沒有辜負整個帝國的臣民——就算是拖著一雙廢足,他也近乎頑強地長大了,一路變強到最終能奪回王座的時刻。
「『換作是尼祿,尼祿會做得比當下的他更好嗎?在那些時刻,尼祿能在沒有預知未來的超能力時,想到更好的解法嗎?』」
尼祿沒出聲。
他被葉斯廷捂著眼睛,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被子裡。
大雪已經將黑暗中的屍堆覆蓋。
小尼祿仍然攥著手,唇色凍得烏青,只是這樣含著淚仰視他。
而尼祿始終垂著眸。
那張凌厲穠艷的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
「如果可以,尼祿會不會願意抱一下他呢?」
葉斯廷在他耳邊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