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一如京城百姓,向以说大人物的是非为能事,在天然居这种地方,也经常有人发出些惊人之语,说些高层秘辛。大多是无稽之谈,没有听信的必要,偶尔有些话听上去总算是略有点眉目,也要防备是谁故意放的空气。
在卢相府宴席上,大多是官员,人们的嘴巴会变的比平时规矩,可也不排除有些人,就是这个时候才要故做惊人语。柳长安对此,并不会真的向心里记,只是笑着看着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
另一名官员及时的做了个噤声手势,“安乐千岁的闲话,也是说得的?”
那人却毫不在意,“怎么说不得?我想千岁也没想过把这事压下,所谓的驸马爷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我看也是难说的很。我跟你说,小弟昨天在吏部职方司,听到了一个极要紧的消息,驸马要外放了。以堂堂状元……”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声锣音生生打断。今天的寿星卢白驹出来招待客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相爷,这位万事通的话,也就没人听了。
卢白驹为人很谦和,即使与低品小官,或是柳长安这种生意人,他也会笑着打声招呼,攀谈几句,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对自己有印象而欣喜不已。柳长安相信,在场众人里,真正能让相国记住名字的,怕是连百人都到不了,但是这样的感觉,能让宾客感到满意,才是真正意义的皆大欢喜。
来到柳长安面前时,卢白驹还特意打量他几眼,随后又道:“柳公子,你这个人不好。明知道老朽俗务缠身,却不肯把你天然居的酒菜送来相府,害的我做寿,都没有炒菜吃。人老了,也就变的嘴谗起来,你却连这点小心愿都不能满足我,让我这个老朽又怎么舒服。”
“相爷说笑了,酒菜的事很好办,只要您一句话,从明天开始,每天我都会给您送一份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朽还是得圣人赏赐,才尝到贵处烹饪的美味。只此一遭,就念念不忘,今天遇到你这个东家,那可就别怪我倚老卖老一番,从明天开始,每日一席酒送来相府,若是不送,别怪老夫派人到你门上去讨。”
来的宾客数量众多,卢白驹年高力衰,不可能和所有人都有长时间的对答,必然有主有次。一般的小官与相爷说上一两句,就是天大的荣幸,接下去再谈,就算是老人有这个精力,高品大员也会觉得是这人不懂事,从而生出反效果。像柳长安这种商人,无非就是行个礼,也就可以两下各做各的。现在老人拉住柳长安的手说个没完,又点名要吃天然居的菜,对于一位久经宦海的老相国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口腹之欲,而是有心揄扬。
由于卢忠的事,大家对于天然居未来与相府的关系,也颇有些猜测。不管从名义上,捉拿卢忠是多正确的事,但是实际上,终归这是卢府的家人被捉。世界上的事,并不是只有公理二字可言,脸面往往更重要些。如果老人因此迁怒天然居,那柳长安未来的路确实需要斟酌。可是现在这个态度拿出来,大家也就能明白,老人确实虚怀若谷,没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反倒是要抬举一番天然居的事业。
有了卢相这个态度在,接下来的饭局里,这一桌柳长安反倒成了主人。几个小官开始主动与他套近乎,又说着自己有什么关系,可以为柳公子提供什么帮衬,显的很是热络。随着饭局进行,附近有几桌的官员,也借着敬酒之类的当口,走过来向柳长安打招呼,随即便是订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