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放亮,冯素珍睁开眼睛,就闻到阵阵米粥香气。柳长安却是早就起身下了厨房,将早点准备好,边给她盛粥边道:“你该看看雄霓,好家伙,她一个人要吃一桶粥,这还只是早餐而已。这个饭量要么去当兵,要么就只好去当强盗,普通人家绝对养不活。”
“力气大, 吃的也就多些,这没什么奇怪的。倒是柳兄,你今天一大早就下厨房了?”
“看你这话说的,忘了原本干什么的了吧?勤行勤行,首在一个勤字,贪睡吃不了这碗饭。在天然居料理酒楼时,虽然不卖早饭,但是早上也得起来备料,预备着中午晚上的席面,哪天也闲不住。说实话,那段日子倒是练力气,虽然切菜剁肉有人替手,可是刚开始时候,炒菜翻勺都得自己干,没点气力头可干不了这个。这是要什么没什么,只有些粗粮,你将就着吃点,等进了城,咱就有好饭食了,那县令不是买了很多肉食鸡蛋么,怕不好好招待……冯……李兄,你的眼睛……”
柳长安只见冯素珍美眸泛红,似乎又是要哭,只当她还是不能释怀自己为其敷药之事,只好叹口气道:“你昨天说我不曾放下,我只当你真的放下了,没想到还是一样。”
“不……不是这么个事。我只是有些惭愧,自以为自己满腹才学,如果不是朝廷这几年未开女科,即使不冒名也可高中魁元。凭自己一身才华,上可匡扶社稷,下可解救苍生。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没用。就拿那两个女人来说,虽然其行可诛,其心却也有可悯之处,至少她们在一开始,宁肯出卖自己的身体,也不曾想过挥刀杀人。这两年里,她们受的苦也不少,却没听她们叫过苦,和这两人比起来,我竟是有些惭愧。”
“个人才学不同,所做的事也不同,你能做的事,那两个犯妇哪里比的上。”
“柳兄于我非亲非故,既照顾我睡眠,又照顾我饮食,我却只能在这里吃喝现成。现在让我到厨房里,只怕我也做不出这么一碗粥。我又有什么用?”
“越说越远了,我打赌卢相爷做饭也不如我好吃,但是我要说卢相不如我,一准被人打死。你有你的长处,不要太自卑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状元公,驸马爷。”
冯素珍没接话,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自己与李亭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读书写字也在一起,感情自是没话可说。可是回忆起来,两人的交往过程,不是比文字,就是比诗词,再不就是比赛做文章。偶尔为了些文章上的见解不同,还要争吵几句,都是一样的骄傲性子,谁也不会服谁。不管平素怎么要好,到了文章层面,非要争论个高低不可。
更有甚者,李亭轩于大周祖皇多有不满,言谈中多次表示过,女子当国是误国误民之事。男子主外,女子主内,一如天圆地方是万古不易的真理,女人骑在男人头上,必会生乱。包括凤侯在内,都不被他所接受。如果天下依旧是女皇帝,其肯定不会出山应考。这样的性子,是不可能为自己打扇,也不可能早起来为自己做粥的。
在当时两人情重之时,这些事倒不是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回想,却令她心内暗惊。过生活终究不是只有诗情画意,柴米油盐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到时候自己两人谁都不想下厨房,如果是露宿在这种小店,岂不是连吃饭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