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说话的男子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个状元或是师爷,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所提的那些规条,说到底还不都是官府那套,一切要个四平八稳,不管百姓死活。等回头我们闹他一闹,就让他知道知道厉害,看看他还怎么稳的住。其实按他那法子,老百姓一准会死很多人。开始的时候,大家害怕,可能会忍,但是死人一多,就要闹事了,我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明。”
女子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隐约带了几分责备的意思,竟让这男子心头莫名打了个突。女子的脸上被刻意涂了锅灰,这样看上去,就与身边的难民区别不大。但是在这群难民中,首领的气质已经逐渐展现出来,强大的气场,让周围人下意识地都会选择服从其命令行事。就是被这么看一眼,也觉得像被鞭子抽,而心生畏惧与惭愧。
“左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你是这县令又会怎么办呢?当然,你武功很厉害,谁如果在你的地头上闹事,你可以杀掉他。可这是瘟疫啊,你有武功并没有多大用处,那些问题靠杀人是解决不了的。我们有辟瘴丹,不怕瘟疫,可是这药一丸值多少钱,你心里很清楚。就算是普通教众也配备不起,更别说那些老百姓。他们发了病怎么办?他们要吃要喝又怎么办?他们为了吃饭去偷去抢的时候,你一个人一把剑,再怎么凶能不能杀的过来?”
姓左的男子尴尬地一笑,“大小姐说的是,不过灾民闹事,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他们不偷不抢,我们怎么让他们跟着一起造反?”
“是啊,我们想要打江山的时候,当然希望老百姓闹的越凶越好,他们越凶,我们越有机会。可是等我们坐了江山之后,要的就是天下太平,不能让百姓跟我们闹事。靠经文靠武功,都解决不了这样的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靠文官,调度物资,居中处置,才有希望让损失降低到最小。打天下的时候靠剑,但是坐天下必须靠笔,这个道理,左叔应该明白。”
“我懂,我懂的。只是我觉得,这个状元连面都不敢露,也未必真能坐的稳当。说不定他就是会念书,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这样的读书人我们也见过很多啊。就像那些规章制度,我听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感觉不出多厉害。”
“左叔,这就是你的欠缺之处了,你的武功厉害,谁使套剑法,好坏你一眼就看的出。可是若说到治理,就是你的短处。这些规条厉害在于,把人管的很死,条条框框,就如同一道道枷锁,把人限制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圈子画的小,人周旋的余地就少,余地一少,就难以逾越尺度。只要他们越不出这个尺度,所能造成的妨害就很有限。这就好象放火,如果我们四下放火,他们扑救起来就很麻烦,如果只在一个地方放火,不管烧的多厉害,也就只能烧光这一方天地而已。他们的办法,就是把人固定在若干个牢房里,哪一个牢房出了问题,就拼着这个牢房全部死光也不会损害到其他地方。大周的官员很多,有的贪鄙,有的清廉,即使有能的,也是想着要兼济天下自不量力。像是头脑这么清晰,知道自己力量极限所在,目标与力量能订立得相匹配的官员就很少见了。”
另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女子道:“大小姐,你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