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省城同州,由于是晋州节度使驻节地,整个晋州的最高文武衙门都集中于此,因此也最是热闹。驻军、家属、官员、家眷、仆役、随从及其家人,就足以让一座城池变的繁荣热闹。何况此处地处交通要道,人烟稠密,往来商队川流不息,乃是整个晋州首屈一指的名城大邑。
由于处置得当,加上一开始就得到平遥献的减灾防害疏,同州并没有受到多少瘟疫妨害,市民生活也没受什么影响。当然,这也得益于节度史安定邦的霹雳手段, 凡是试图进同州避难的难民都被驱逐,拒绝的立刻击杀,因此保持了城市的稳定与繁荣,于一片混乱与萧条中,这里以一支独秀的模式,继续维持着属于同州自己的热闹。
赵天霸叛乱的消息,于地方上可以算做惊天大案,但是到了同州,就显得波澜不惊。天雄军一军三万人长期驻扎同州,人强马壮装备精良,士兵尽是百战老卒,乃至在边界与西戎人打仗都有赢无输,区区地方叛乱根本不值一提。是以外面不管怎么混乱,同州城歌舞升平,一切照旧。
汾州知县唐和的车仗进入同州时,隔着车帘望见这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及至下车时,已是号啕起来。
迎接他的,乃是休介知县王品先,安原知县霍正。三人作为失城知县,都选择了在心腹衙役及家人的保护下突围而走,在此时而言,可算同病相怜。三人中,以唐和支持的时间最长,突围的时候最凶险,身上甚至还带了一处箭伤,来的也就最晚。
等进了馆驿房间,霍正才道:“唐兄,你不必哭了。咱们几个都是一样的遭遇,彼此心知肚明不用多说,要说咱们几人中,其实以你表现的最为出色。汾州闭门死战坚守四日,杀伤大量贼徒。最后失城,纯粹是寡不敌众,非战之罪,就算节度要怪,也怪不到唐兄头上。再说唐兄还是安公子的蒙师,就算念这份交情,节度使也不会怪你。”
唐和摇头道:“霍兄有所不知,我不是哭我自己,我是哭汾州百姓。他们若是见到同州这般情景,我汾州连一天都坚持不了就要失陷,百姓就都要去从贼了。我们的官仓是空的,而安节度的粮仓派了心腹兵马护卫,任何人不许打开。哪怕到了最后关头,那些人宁可放火焚仓,也不许人动用里面的粮食。宁可烧掉,也不给百姓吃啊……还有那些器械……我们用木棍草叉,与持同样武器的乱贼搏斗,捕快手里的铁刀,就算是精良武器。至于那些上好的弓弩铠甲,一样不许动用,说是未奉军令,不得擅动。汾州人何辜!”
“小声些,小声些……”王品先连忙示意霍正小声,又低声道:“那些事在咱们这里是禁忌,现在你我身份,更不能多提了。这次咱们几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损与共,谁也逃不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好在这几日小弟也没闲着,上下打点了一番关节,可以说的话说了,可以疏通的人疏通了,会有人在节度面前尽美言,尽量保全我等。当然,这纱帽是要摘了,可是这晋州的官,不做也罢。”
唐和道:“我失守城池,本就有罪,不管怎么处置我,我都心甘情愿。我这次到同州,不是来求活的,而是求死。我要当面问问节度使大人,为什么在汾州浴血苦战之时,他不发一兵一卒救应,甚至连他安排在城里的守军,也不帮着我守城。他到底,想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