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那顶奢华巨大的宝帐就在这支队伍里随军携带,作为游牧民族,这样的习惯并不奇怪,但是其帐篷的规制与装饰,怎么看也超出了游牧民族的必要性。柳长安与阿史那结交时,已经见识过草原豪强的阔绰,自己也不是刚出道的雏,不会用普通牧民的生活去衡量大单于。不过这宝帐的奢侈程度,即便是以单于作为标准,也明显属于过度,自然让柳长安心里对这支人马以及突利本人的评价下调了几个等级。
牛皮大帐异常巨大,足以容纳几十人在里面聚会,外围全用丝绸包裹,单这一项使费就非同小可。更何况赤金宝顶以及七宝装饰,帐内的宝床金帐等等,无一不是价值昂贵之物,单这一顶帐篷的价值,就足以供养一支数百人的大军一月开支。
这便是西戎的生活方式,这便是西戎的大牧主。
迎接突利的酒席很有草原风格,几只羊洗剥干净放在帐篷中间来烤,再撒上一些盐面,就是这顿酒席的主菜。突利也不讲什么风度,只抓着一只羊腿往嘴里咀嚼,另一手便举了酒来灌。
他的酒量和食量都很大,举止间也像个莽汉多过像个贵族,或许在西戎那种国家,只有这样的贵族,才能获取武人支持,掌握势力。原本柳长安认为能够纵横捭阖把原来的首领逼得即将避让之人,必是个心思深沉的枭雄,可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差了。那种阴谋家未必能够符合草原军人的要求,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捧上宝座。
等进到帐篷里,柳长安也发现了李铁衣衣衫清洁的原因。那件价值不菲的绸制长衫一进了帐,就随手丢下来,扔到火堆里当作燃料,而被他搀下马的女子,则重又取了件造型一样的长衫伺候他穿上。想必一路上都是这么换这么穿,才保持了纤尘不染。
那女子换过衣服就退出大帐,并没留下来参与酒席,李铁衣的眼睛就只往庄梦蝶和花弄影这里看。花弄影很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偶尔与李铁衣对个眼神,就满面绯红,一副少女见到情郎的模样。
不过帐篷里其他人的脸色,大多没有这么好看。一直以来,白衣教对下层是以神通愚弄,在上层里则是依旧谨记自己前朝皇室以及宗亲大臣一类的身份,把教主当作皇帝来拜。复国之后论功行赏,谁为国公谁为侯爵,在内部都分的很清楚。
不管在江湖上的身份,就是私下里彼此之间,也是把自己当成贵胄来看,即使与西戎人合作,也是把对方看做蛮夷生番。找他们借兵是给他们面子,事后以金珠宝贝酬谢就是,大不了就是割地,但是许诺为叔侄之邦,这就有点超出众人心理底线。
原本前朝以及大周与各国的关系都是宗藩体制,各国只能来朝贡,和大周是宗主与臣属关系,连对等身份都没有。如果复国后承认西戎这种二流草原国家为叔父,等于是朝廷自认下邦,简直就是国耻。看李铁衣的恭顺样子以及突利的模样,以后两下的相处必然是西戎为上,自己为下的局面,这些人的心里就都不怎么舒服。只是碍于李铁衣是首领,他发了话,其他人不好明着反对,只好在那里暗气暗憋。
突利对于下面的情况不往心里去,只把眼睛紧盯着庄梦蝶,后者已经摘了面具,露着本来面目。喝酒吃肉从容不迫,依旧是一副可爱小妹的样子,并不在意对方的视线。等到突利将一条羊腿吃光,将满是油腻的手在身上那件绸面长袍上擦了擦,才对庄梦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