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的脸色变化之快,堪比当下最为出色的俳优。方才含霜带怒的粉面,此时已是满面笑容。她不但继承了神龙皇帝的霸道,也继承了神龙皇帝的美貌,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安乐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大多数时候不会在臣子部下面前露出这一面,只有对真正的心腹,才会笑得如此放肆。
“柳师爷不愧是柳铁骨的公子,胆量就是大。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也不怕掉脑袋。”
“我镇北姑爷的脑袋,可不是那么好砍的!”凤扬琴接过话。她的手在柳长安肩膀上轻轻一拍:“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随便砍了你的头。刚才你的话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细想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陛下册封太子之时,朝廷里可是一片喝彩。如今太子成了这个样子,是说陛下错了,还是说文武错了?若是都没错,这一切又是如何发生的?”
凤扬琴这话虽然是护短,但是也点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谁来承担责任。安定邦虽然是在平遥被迅速斩杀,但是不代表这件事就停在他这个层面。柳长安在做出杀死安定邦的决定时,就已经不再受皇帝控制。自然也不会去理会那个适可而止的圣意。
虽然他在晋州时间不长,但是掌握的情报足以把太子牵连到这起谋逆大案之中。甚至不需要他的证据,安乐公主这边掌握的依据也足够了。
安定把那个这些年倒行逆施,弹劾他的言官不知多少。固然大部分攻击被皇帝挡了下来,但是也有一部分是被太子接下的。尤其是涉及到晋州最关键的那一部分,养兵、铸造兵器以及对待朝廷命官的态度。这些都是足以致命的严重问题,如果闹到皇帝那里,安定邦即便可以保住官职,也会受很大约束。正是太子的回护,才把这部分致命的攻势扛下,到皇帝那边的就只是小问题。
如今安定邦既然已经翻船,太子对他的帮助,就是现成的证据。不需要刻意去罗织什么,就凭眼前这些,就足以给太子定上勾结外藩意图谋反的罪过。
自前朝以来,宫廷中太子谋反的事就发生了多次。是以这个指控不算耸人听闻,再说这也是一个极为合理的分析,连栽赃都算不上。这样一个太子在位置上,到底是谁来承担罪责,就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天子必然无辜,这是大家都要遵循的前提。如果把锅甩给百官,也要考虑文臣的反应。更要考虑到一些人为了避免背锅,被迫继续支持太子的可能性。安乐公主既然不想通过流血和死亡获取自己的基业,就更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是以柳长安这个夺舍说,倒算是能平衡各方的关系。
安乐公主皱着眉头,“这个说辞固然是好,可是要想证明,却不是空口白话。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指证太子心性大变,不似以往。夺舍之说太过荒谬,只能用来说服父皇。对外的说法,还是太子神智迷乱,不能理政。大周九州之地,不能让一个疯子来当皇帝。”
柳长安心中暗笑:自己其实就是最好的人证。如果自己承认自己的来历,再揭破太子的身份,倒是直接可以证明他不是本人。不过这只是想想,就算他再如何糊涂,也不能干出这种同归于尽的事。现在必须想个人,证明太子的虚假性。
凤扬琴却阻止了柳长安出主意,反过来看着安乐。“千岁,太子是被夺舍也好,还是失心疯也好,说到底都是帝王家事。你们两兄妹不管谁来坐这个位置,都是姓武的坐天下,没便宜外人。我们这些当兵吃粮的,只负责替你们看大门。北蛮人的手进来就砍手,头进来便砍头。除此以外,其他的事和我们没关系。长安说得已经够多了,找人这种事如果他也要负责,那我们镇北军是不是参与的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