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沖手機喊了一句,『爸爸,我不想唱京劇了,我要……』」
講到這裡,俞秋棠突然噎住了。她有些驚恐地睜大雙眼,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夏千枝趕快抓住她的手,輕輕揉搓。
那雙眼睛中的驚恐消退了些許。
「我就聽見電話那頭兒傳來一聲響,然後就掛斷了。
結果爸爸沒聽完整,被氣到了,手機好像一個沒抓穩就掉下去了。我在這邊只聽到『咚』的一聲,什麼都沒了。
當時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還傻乎乎的去外面和連溪他們吃蛋糕。
而那個時候,爸爸前方的車剛好追尾了。是啊,手機滑下去了,干擾了他開車。一場秋雨一場寒,那天剛下完雨,霧太大了,而且積水潭那兒確實是事故多發路段。」
「他也可能只是手機沒抓穩,」夏千枝輕輕搖頭,「不一定是聽到了你的話生氣。」
「其實我沒說完,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我之後想說的是——『我要好好練習通俗,融入主流市場了。央視找我唱歌了,我要上春晚了!』」
俞秋棠頓了片刻,眼睛恢復了一瞬神采,但馬上又黯淡下去了。
「但後半句話,他也聽不到了。」
昨晚醉酒後的一切行為都有了合理解釋。
夏千枝明白了。
她一定很崇拜也很愛自己的爸爸,所以得到了什麼好消息都想第一時間分享;然而至親至愛的人卻在和她通電話時遭遇了車禍,而臨死前聽到的是又那樣一句話。
人生如戲,而當戲劇迎來意外的結局時,誰也無力回天。
換誰都會難過。
無論過了多少年,都會難過,都會自責。
所以俞秋棠退出了體制內,被迫接手了鳳簫館,專心停留在了京劇的咿咿呀呀中。
而最終,她也沒有在16年的春晚花里胡哨的聚光燈下獨唱那首本屬於她的《我走過你的昨天》。隔一年後,她才在同一舞台上唱了一段普普通通的京劇。
或許之前仍有搖擺,但那一刻起,混合著悲傷、懷念以及愧疚的情感襲來,她只能選擇熱愛京劇。
夏千枝想起了兩年前的某件事情。
也是秋天,也是個大霧,也錯過了一個人的生命。那天過後,自己也曾懊惱悔恨了許久,直至染黑夢境的墨水徹底滲入心底。
能理解,都能理解。
「後來爺爺對我刻薄,沒準也只是單純的遷怒,控制不住。我都恨著自己呢。」俞秋棠後背靠到沙發上,手無力地垂在兩側。
夏千枝沉思片刻,低聲道:「我不好評價,因為我沒見過你爺爺。但這場事故的罪魁禍首又不是你,他不可能也不應該生你氣。」
「如果是我爺爺聽到那句話,我腿應該就被打斷了;爸爸脾氣再怎麼好,在聽到那半句話的時候肯定也會生氣的。」俞秋棠越說話頭越低,好像即將要把臉埋到地板里。
五年仍未打開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