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他怎麼說出口呢?
在座的的確都是他之前殯儀館的同事,但與楚孑父親那種坐辦公室的財務工作不同,這些人都是負責遺體交接、整容化妝、入殮和火化等等事宜的。
別說是普通人了,就連殯儀館業務組的接待員平時都是不願意與他們為伍的。
嫌陰氣重、嫌晦氣啊。
一班子做殯葬的,還都是窮老頭老太太……
這讓白伯伯他怎麼好意思說?
楚孑見白伯伯半天沒有回答,只能先把鍋里煮老的肉解決了,下了新的肉進去。
「你知道嗎,在我家裡,我的女兒都不和我同桌吃飯,」老奶奶頓了半晌,忽然開口,「她最近懷孕了,怕我過陰氣給孫子。」
旁邊的老人應和:「是啊,我鄰居也都怕和我打招呼。」
楚孑看著老人們小心翼翼地神情,將煮老的肉暴風吸入,反而一笑:「那沒事,我陽氣重。」
一眾老人這才笑了。
被周圍人嫌棄、被家裡人厭惡,已經是殯葬人的常態了。
哪怕別人不明說,他們也能從對方的眼神和動作了咂摸出態度,於是久而久之,他們也不想招人煩厭,乾脆自己先避開了。
尤其是楚孑這種剛高考完的學生,他們下意識就想瞞,生怕讓孩子覺得自己走了霉運。
但沒想到這孩子還願意和他們一桌吃飯,從一個鍋里撈肉。
「謝謝你啊,孩子。」老奶奶只覺得內心五味雜陳,「也不嫌棄我們。」
「當然不嫌棄了!只不過,白伯伯老是深夜見你們,我還以為是高利貸。」楚孑又道,「做殯葬怎麼也比高利貸好吧?」
「哎呦,那你可折煞我們了,」老奶奶用手背擦去眼淚,「我們哪有高利貸那麼有錢。」
楚孑抬眼觀察了一圈。
一桌子的老人,身上所有的衣服加起來,可能還沒有他之前在星熠合作方給的一雙鞋貴。
白伯伯嘆了口氣,見瞞也瞞不住了,楚孑也不怎麼牴觸,就講了起來。
他們這幫老人,年輕的時候都是跟著師父學的手藝,也沒混個真實的文憑,做了這行以後更是沒有學校去讀書。
火葬場本來錢就不多,他們年輕的時候又招人避諱,能成家的也就幾個,雖然也算是國營企業,但肯定沒當初的工人、教師甚至清潔工招人喜歡,現在大多數都是孤家寡人。
這就導致了現在養老都是個問題。
所以,白伯伯這才把這些事都攬上身,覺得不能虧欠了之前的夥計們,就算自己沒錢,也要打幾份工,就為了能接濟他們一下。
尤其是原來做火化和整容化妝的幾位老人,年輕的時候條件艱苦,更是落下了一身基礎病,日子很難過。
楚孑這才明白白伯伯之前那些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