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銀燭方止了跪她的心思,自去點了燈籠,與施晏微道別後推門出去。
退寒居。
馮貴從園子外頭進來,因有事要稟,立在檐下逗弄鳥雀,叫商陸前去書房傳話。
宋珩命她讓人進來,不緊不慢地將手中信件報往燈燭上燃了,起身來到窗前負手而立,但見窗外烏雲閉月、星光暗淡,瞧著約莫是要落雨。
腦海里依稀浮現出那日在雨幕中瞧見過的女郎,心情莫名的舒暢。
屋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紙張焚燒後的味道,馮貴擤了擤鼻子,屈膝行禮,恭敬道:「稟家主,前些天派去文水打探消息的人,傳了消息進來。」
第9章 櫻桃紅
宋珩合上窗回過身來看馮貴,下巴不曾低下一分一毫,只是微垂了眼帘,沉聲問道:「可查清楚了?」
馮貴頷首,恭敬回道:「具已查清。楊娘子與她的兄長楊澎確是出自弘農楊氏,乃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至於他兄妹二人為何會在文水,卻又要牽扯出上一輩的事來。」
一壁說,一壁抬眼去看宋珩的神情,見他面色如常地往圈椅處坐下,食指指間輕輕扣著扶手,這才往那粉地金銀繪八角几上盤膝坐了,繼續往下說:
「楊娘子的阿娘杭氏原是晉州人氏,祖上世代為官,後因家道中落,不得不嫁與楊氏嫡系楊慶為繼室;那楊慶官至刺史,生得一表人才,杭氏與他成倒也算琴瑟和鳴,先後誕下楊澎和楊娘子兄妹。」
「偏生那楊慶是個短命的,不到四十便突發惡疾死了,元妻所出的兩位郎君見杭氏生性懦弱,且在弘農無人可依,便處處刁難排擠、百般苛待。」
「杭氏為護一雙兒女周全,離了楊家返回晉州,未曾想在杭家亦不受人待見,遂又離了晉州往太原府來,在文水置辦田宅落了腳。後杭氏積鬱成疾,三十出頭的年紀短折而亡,楊娘子的兄長十七從軍,再後來的事,家主都已知曉了。」
馮貴說完,眉頭越皺越深,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嘆:那楊娘子幼時原也是個無憂無慮、有耶娘疼愛的小娘子,偏生遇上那麼兩個黑了心肝的異腹兄長,受盡了委屈和欺辱;若非那杭氏是個外柔內剛的,帶著她兄妹二人另謀出路,以楊娘子現下這般姿容,指定要被那兩個下流種子給賣了換錢去。
如是想著,馮貴的眼裡流露出些許憤恨和憐憫之色。
宋珩靜靜聽完後,面上仍是一副喜怒不辯的模樣,漆黑的眸子裡不帶半分情緒,只是淡淡令他退下,仿佛楊娘子的悲慘遭遇,於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馮貴心中納罕,一時間倒是有些看不懂家主對這位楊娘子究竟是何心思了。不過這也不是他該思量的事,只得收住好奇心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吩咐商陸可以去備熱水了,家主約莫再有一小會兒就出來。
他有哪裡會知道,宋珩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心中已有了章程,不過是不喜叫人瞧出他此時的心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