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轉過臉來,垂眸看向那方螺鈿匣,施晏微那日的音容便不受控制地浮現在腦海里,叫他不覺間劍眉微蹙,信手將那匣子打開,卻是一樣首飾也沒少。
除那金搖葉耳墜外,旁的首飾,施晏微皆未戴過。
宋珩的一雙星目緊緊盯著那對純金製成的耳墜,仿佛她的身影還在眼前,湛藍如洗的碧空下,她緩緩走到薛夫人身側,欠身與衛三郎見禮,耳上的金搖葉耳墜微微晃動,熠熠生輝。
再往下想,騎射場上,扶住她時的女兒香和臂上的柔軟觸感亦變得清晰起來,令他的心緒久久無法平復。
這種感覺越是強烈,他便越是惱恨。
可恨她一個小小的女郎,竟瞧不上他,多少女郎求之不得的事,她卻毫不留情地拒絕,為了全然避開他,甚至不惜離開宋府。
他當真就毫無足以打動她的地方,叫她這般嫌棄和不願靠近嗎?
數年來頭一次體會到被人拒絕的滋味,宋珩只覺得自己可笑,虧得他還想抬舉她,巴巴從幽州帶了塊上好的小葉紫檀木料,欲要尋來老匠人做一把琵琶送與她討她歡心,如今看來,她竟是個好賴不分、不識趣的。
宋珩闔上目,揉了揉隱隱抽痛的額角,沉聲吩咐:「將東西放回庫房收好。」
馮貴恭敬道聲是,上前將那螺鈿匣合上,略思忖一會兒,臨走前輕聲問他:「家主可是身上乏了?要叫人備水洗漱寬衣?」
宋珩輕輕嗯了一聲,同他一道邁出書房,馮貴往庫房去,宋珩回到上房,叫橘白點了燭火坐在涼塌上看書。
不多時,馮貴端著鎏銀銅盆進來,宋珩擱下已經被他翻了不下十遍的兵書,盥洗更衣,上床安枕。
馮貴吹滅燈燭,執一盞小燈掩門出去。
入眠後,宋珩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的他做一副俠客裝扮,腰懸長劍,墨色長袍,頭戴竹編箬笠,傍晚行至一座荒廢多年的古宅,撿來枯枝生火取暖,忽而一陣冷風吹過,牆角處的梨樹下不知何時立了一位月色襦裙的女郎。
那風兒吹得那女郎衣袂飄飄,發上的妃色牡丹搖搖欲墜,宋珩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她好似並非此間凡人,倒像是那棵花葉相間的梨樹幻化出來的精怪。
「郎君。」女郎輕聲喚他,蓮步輕移,自那梨樹下飄然而來。
宋珩下意識地握緊腰間的佩劍,自石階上立起身來,跟前的女郎堪堪能及他的肩膀處,那女郎的臉漸漸清晰起來,還不待他看清,那女郎撫上他握劍的手,一股似曾相識的清香味竄入鼻息,輕輕淺淺,飄飄渺渺。
「郎君是要用這把劍傷我?還是......」
女郎柔若無骨的玉手觸上手背,宋珩驟然喉嚨一緊,滾了滾喉結,燥意匯於一處,鼓脹火熱,忽地自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