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茂謙尤沉溺在旖旎的幻想之中,直至施晏微邁著輕步離了他身側,沈茂謙仍未從那些淫思邪念中剝離出來,渾然不曾察覺到上首處的那道幽深目光。
宋珩似是察覺到了施晏微的細微動作,面色冷了下來,廣袖之下的兩手握成拳,發出指骨摩擦的咔嗒聲,緩了好一陣子,他方右手執起酒盞,沉聲道了句「滿上」。
裴茂謙聞言,驚出一身冷汗,垂頭去吃金杯里的美酒,不敢再看。
施晏微垂下睫毛,觀他面色不佳,忙點頭應下,小心翼翼地替他滿上一杯酒。
整場宴會下來,施晏微不知替他斟了多少杯酒,只覺他著實是個喜怒無常的人。
不覺到了掌燈時分,窗外天色大變,頃刻之間陰雲密布,颳起急風來。
宋珩以天氣不佳為由提前結束宴會,畫舫靠岸後遣散賓客,令人撤桌,又叫門外侍立的馮貴將一眾隨從侍衛帶去樓下。
施晏微站了將近兩個時辰,這會子早已雙腿發麻,暫且不去理會宋珩預備何時下船,揉著酸乏的腿肚子往月牙凳上落座。
才坐了沒一陣,畫舫陡然一動,竟是再次離岸。
施晏微吃了一驚,立起身來走到窗邊往外看,回過頭來正要問宋珩是何用意,卻被那人一把撈進懷裡往矮榻上坐了。
宋珩一壁說,一壁動作舒緩地替她揉著腿腹。
施晏微沉默著沒有答話,沒有為難自己,暫且由他替自己揉腿。
待揉地差不多了,宋珩抱著她來到窗邊,推開窗子,借著昏暗的光線眺望夜色中的湖景。
晚風吹皺湖面,可惜今夜並無月色,未能瞧見滿湖碎金。
他的確是存著帶她過來賞賞湖上夜景的心思,未料想到裴茂謙那廂竟敢色心大發到瞧他身邊的人。
不該為著省事帶她一道過來的。
宋珩忽而生出一股少有的後悔之情。
將人緊緊擁在懷裡,用身體暖著她,勉強壓下心間那股戾氣,神色間帶著些許遺憾,溫聲道: 「今日天公不作美,未能叫娘子見到江上夜景;改日放了晴,再與娘子單獨過來可好?」
施晏微透過窗子瞧著水面上的波紋,並未回應他。
宋珩心有歉疚,只當她是默認了,抬手去撫她的墨發。
不多時,宋珩像是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稍稍低下頭,伸手去觸不遠處的瓷瓶。
施晏微心中煩他,不願與他在一處,少不得去推他的手腕,奈何宋珩力氣太大,豈是她能撼動的,只得看向窗邊小几上斜插著兩支妃色海石榴的秘色釉八棱淨瓶,卷睫輕顫,雙目微闔,暗自腹誹宋珩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