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日後有緣,自當再相見;若無緣,只盼彼此安好,全了一場情分便是。
施晏微下定決心,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不再如方才那般期期艾艾,只疾步出了巷子,而後往大路邊雇來一輛驢車,告知車夫自己要去南市最大的牙行。
然而此番卻不如上回那般順利,那牙婆道:近來時局不穩,日前官署下了禁令,為保城防安全,嚴查各處城門和渡口,縱有十分緊要的事情需得離開洛陽,亦需層層上報至洛陽府尹定奪。
牙婆雖有心掙錢,卻又苦於眼下無計可施,只得請施晏微靜待時局穩定,待那禁令撤銷後,再過來問詢不遲。
這一等,卻不知要等上多少日子了。施晏微沒奈何,除卻耐心等待,暫且別無他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出了牙行,施晏微心事頗重,眉頭皺得極深,沿著街道行至南市碼頭,只見往日熱鬧非凡的碼頭這時候冷清不少,不過零零散散的十餘個行人。
運河兩岸遍植楊柳,鬱鬱蔥蔥,隨風搖曳。
西斜的落日餘暉平鋪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光處是赤,無光處是碧。
然而此時的施晏微卻無心欣賞這樣的美景,抬眸望向空中落日,心情越發沉重,渾渾噩噩地雇來一輛驢車,回到甜水巷。
這日過後,施晏微戰戰兢兢地家中窩了能有十多日,只在中途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出去買過兩回米麵菜蔬等物,似這般過活,可謂度日如年,偏又無計可施。
直至三月中旬的一個上晌,忽聽街坊鄰里傳來一陣熙攘喧譁聲,施晏微心中疑惑,方戴上帷帽出得門去。
巷中行人如織,人聲鼎沸,施晏微疑惑更甚,遂邁開步子迎上一個行色匆匆的讀書人,溫聲細語地問他道:「郎君這是要往何處去?」
那青衫圓領的郎君停下腳步,輕輕喘了兩口氣,看向前方的人群,回答道:「娘子竟不知今日是迎河東軍進城的日子麼?某和他們都是趕去東城宣仁門觀禮的。」
他竟這般快就攻下洛陽了?施晏微一臉錯愕,忙追問他道:「城中未聞兵馬行軍之聲,河東軍這就勝了?」
青衫郎君聽了,只當她素日裡深居簡出慣了,並不知曉外頭的實事,因道:「娘子有所不知,那河東軍與河陽軍並未攻城,只在城外安營紮寨,列兵近二十里,想來是城中守備軍自知不敵,又因聖人禪位,魏王自立,無援軍可救,未免生靈塗炭,不過對峙數日便主動開了城門受降。」
他此時定然就在洛陽城中。施晏微思及此,不由心冷半截,斂目垂眸,心不在焉地與人低聲道謝:「原是如此,有勞郎君悉心解答。」
「娘子言重,不妨什麼事的。」言畢,與施晏微施禮別過,追隨著人潮出了巷子。
施晏微低下頭,轉著手上的鐲子,心內自忖:洛陽已是宋珩囊中之物,想必過得兩日便該解了那道禁令才是;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眼下先拿這金鐲子熔成金子換成銀子才最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