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驟然吹起一陣遒勁的疾風,翠綠的樹枝打在窗欞上,發出啪嗒聲,綠葉吹落於地,又被那風兒捲起。
……
屋內歸於寂靜,施晏微側過身,按住穴位。
宋珩出了滿頭的大汗,低低喘著粗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後抬手落下床帳,揚聲命馮貴差人送熱水進來,又叫往浴房備涼水。
待那媼婦端來水盆離開後,宋珩方將床帳半掛起來,將巾子往銅盆里沾了熱水擰至半干,悉心替施晏微擦洗乾淨,竟是主動同她說起那日他生氣的緣由來。
「其實那日挨了娘子的一個巴掌倒是不打緊,我最氣的還是娘子將那扇墜子給了姓林的,他是什麼東西,也配排在我前頭拿你送的東西?我可沒少派人往娘子跟前送禮獻寶,其中不乏千金難求之物,娘子卻是連句好話都不曾給過我,叫我心中怎能不氣;我問起那扇墜子時,娘子非但不肯坦言相告,反為著他與我扯謊,只這兩樁事便足以叫我氣昏了頭,後來娘子的那一巴掌不過是正好點燃了這兩把火。」
施晏微並不在意他那樣對待她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他實實在在地傷害了她,將她生而為人的尊嚴和人格狠狠地踩進泥里,罵他豬狗不如只怕都是辱沒了豬和狗。
她實在是累了,懶得再與他爭論分辯任何道理,因為在這個世道上,如他這樣的掌權者和上位者是可以肆意定義道理,歪曲事實,顛倒黑白的;她不過是一個無枝可依、無權無勢的孤女,難道還能妄想著與他爭個孰是孰非出來嗎?
想到此處,施晏微自嘲地笑了笑,扯了被子過來蓋住臉,實在不想再看見他。
宋珩才剛穿了里褲,當下見她竟是蒙著頭睡,忙不迭過來掀她的被子,語重心長地勸她道:「娘子這是又惱我了?只是不該這樣與自己置氣,可仔細悶壞了頭。」
施晏微懶得理會他,背對著他闔上目,只裝作自己睡熟了。
宋珩今夜格外話多,即便施晏微不怎麼搭理他,他仍是熱情滿滿地與人說話,笑著問她:「娘子還未穿衣,就這樣睡下,倒不怕明日一早叫人瞧了去。」
話音落下,施晏微只覺渾身一哆嗦,幾乎是下意識地環抱著胳膊,往被窩裡縮了縮,冷著一張臉叫宋珩出去。
宋珩自然捨不得這時候走,往螺鈿柜子里取來一套乾淨的裡衣,厚著臉皮坐回床邊去扒施晏微身上的薄被,頗費了一番功夫方替她穿好衣物。
門外傳來回話的聲音,道是涼水已經備好。宋珩利索地拾起地上的外袍披了,自去浴房裡泡涼水澡。
良久後,宋珩方將那股未盡的火氣強壓下去,穿上中衣里褲,隔著門吩咐馮貴領著人退下。
回至裡屋時,施晏微已沉沉睡去了。